怕死,还算什么共产党员

作者:孙伯启  更新时间:2017-11-25 20:48:42  来源:解放军报  责任编辑:石头

1.jpg

人物小传

  孙伯启,山东费县人,1927年9月出生,1943年11月入伍,1944年4月入党,参加过孟良崮、济宁、济南、淮海、渡江等战役战斗,荣立二等战功2次、三等战功4次,被评为“甲等救护英雄”“一级人民英雄”。1987年12月离休,多次被空军评为先进离退休干部。

 

  前不久,孙子翘翘来电话说,他看了部美国大片《血战钢锯岭》,男主角冒着炮火抢救伤员,他觉得我的战斗故事也可以拍部电影。美国电影我不爱看,但我相信我和战友的每一次战斗经历都是一部“大片”。那个美国人不是口袋里装着一本圣经,为了信仰而战吗?我们打仗时,是把信仰装在心里,为了共产主义理想而战。

  我16岁时,八路军来到我们土龙沟村号召大家“打鬼子、保家乡”,我毅然报名参军。虽然我当时还没有一杆枪高,但每次战斗打响我总是冲锋在前。指导员看我打仗勇敢、不怕死,在我入伍不到半年时介绍我入党。那天晚上,我激动得几乎一夜没合眼。面对党旗宣誓的那一刻,我决心将自己全部交给党,党叫干啥就干啥,党叫去哪儿就去哪儿。

  电视连续剧《人民的名义》中有位老共产党员说,战争年代,扛炸药包是只有党员才拥有的“特权”。的确如此。当时,炸药包是很重要的火力物资,不容浪费。我入党后学的第一件事就是使用炸药包,随时准备享受率先“光荣”的“特权”。在我们心里,对一名共产党员来讲,为革命负伤、为人民牺牲,就是一种幸福。

  在前沿阵地战斗两年后,连长找到我:“小孙,你是连里少数几个读过书的战士,连队决定派你去鲁南军区卫校学救护,做卫生员。”我一听极不情愿,心想当兵就要冲锋陷阵,当卫生员有啥意思。连长告诉我,当卫生员是为了让更多战友保持战斗力,比一个人战斗更有意义。我一想也对,就愉快接受了组织安排。

  1946年,我作为卫生员参与攻打泗县的战斗。当时巷战打得激烈胶着,在一个十字路口,我机枪班组3人都被炮弹炸伤,敌人还不停地向路口扫射、投弹。我看到战友负伤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救护。可连长熊了我一顿:“火力这么猛,你怎么出去?万一有个好歹,我们连谁来救护?”可连长架不住我一再坚持,最终同意我的请求。

  在战友的火力掩护下,我刚要向路口靠近,敌人机枪一阵扫射,地面飞起一团土雾,我感觉右腿像挨了一记闷棍,跪在地上。我自知负伤,但还是向3名伤员奔去。我迅速完成伤口处理,将一个重伤员挪到我背上,想方设法将他们拖回安全地带。

  救回伤员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右腿胫骨被打劈,还有一小块骨头戳在皮外。当时我也没想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一咬牙,就把小块骨头拔了下来,疼得我一身冷汗。那颗弹头也由于当时条件所限,没能及时取出,至今留在我体内。

  那次受伤后还没痊愈,我所在的部队为配合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受命攻打济宁城。我主动请缨跟随作战任务最重的突击连执行救护任务。

  攻城突击过程中,一枚炮弹落在我和两名卫生员中间,当时我眼睛一闭,心想这下该“光荣”了。没想到我活了下来,只是右腿又添新伤,鲜血直流。跟我一起冲锋的战友,一死一重伤。

  那天的战斗异常胶着,冲锋的战友们伤亡很大。我不停奔走,一连抢救和运送42名伤员,因为劳累加负伤,晕倒在阵地上。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后方医院。

  曾有人问我,战争年代面对死亡害怕吗?怕死,还算什么共产党员?这不是唱高调,而是那个年代无数共产党员内心最真实的答案。

  全国解放后,组织安排我改行做政治工作,文化水平不高的我又开始新的“战斗”——攻打“文化山”。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很快胜任了新的工作岗位,还有幸受到毛主席接见。毛主席对我说:“要做一名有朝气、有理想、不怕困难的好党员。”我永远铭记在心。

  退休后,有人问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做好一名共产党员。”这是我一生不变的信仰。

  (缑 城、尚宗昌整理;梁 杰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