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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仁：《经济哲学》 产品成本与道德成本的关系
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大中型企事业单位的经营管理模式，无法与微观经济学原理接轨，微观经济学研究的是如何最大化的提高资本收益率却极少甚或完全不顾及社会效益，而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大中型企事业单位追求的是如何提高整体收益率，——即资本收益率与社会收益率彼此必须有机兼顾。这种经营管理模式的最大特点是企业办社会，凡与企业职工相关的文化教育、医疗卫生、幼儿入托、职工养老、孤寡残疾事业、职工住房、社区建设、甚至包括婚丧嫁娶等都由企业全权负责，因此那个时代的中国，完全不存在入托难、养老难、买不起房、看不起病、上不起学等问题。以幼儿园为例，在当年的承德市，纯粹商业性质的幼儿园只有三所，第一幼儿园、第二幼儿园和实验幼儿园，其余大大小小百多所幼儿园都是企业或行业幼儿园，如：轻工局幼儿园、二轻局幼儿园、商业局幼儿园、建安公司幼儿园、铁路幼儿园、交通局幼儿园等，企业幼儿园最多，稍微有点规模的企业就有自己的幼儿园，其中承钢厂子大职工不下几万人，所以幼儿园最多。条件最差的是政府幼儿园，挤在一片低矮的棚户区里，政府机关没钱，市财政也没有这笔经费，所以政府公务员都不愿意把孩子送到政府幼儿园，而是托关系送进行业或企业幼儿园，行业和企业幼儿园属于福利或半福利性质，人家舍得花钱，条件好，伙食也好，虽然师资较纯商业性质的幼儿园差点，但一个幼儿园，老师文化素质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孩子吃的好、睡的香、玩的开心。虽然经历了三十多年的市场化改革，企业办社会的痕迹还是有踪可循，诸如：铁路幼儿园、铁路小学、铁路中学、铁路医院、铁路职工住宅区等，至今依然看得见。
从社会学角度讨论，这些开支无疑构成了企业的道德成本，因为企业办社会所产生的巨大社会效益，直接和极大的提高了社会整体的道德建设水准。西方微观经济学中有“社会成本”这个概念，但他们所定义和诠释的“社会成本”与本文所定义和诠释的“道德成本”是两个在性质上几乎相反的概念。“道德成本”是指企业以非商业方式直接参与社会各项事业的建设所付出的经济代价，“社会成本”是指企业生产给社会造成的负面问题，也就是社会为企业生产承受的代价。“社会成本”一词是著名经济学家庇古在分析外部性侵害时首先提出来的，他强调的是企业应合理分担与补偿社会以促进社会公平，从而降低社会平均成本，换句话说，企业应该为自己给社会及每个社会成员造成的负面问题部分负责，从而相应减少企业均摊在社会和每个社会个体成员身上的经济负担。但这与道德成本的内涵相去甚远。社会成本的实质是在造成损失和伤害后赔偿受害者的损失，而且还是部分赔偿损失，而道德成本的实质是企业根本不会给社会和社会个体成员造成任何伤害或损失，换个方式表达，社会主义企业是将企业行为有机纳入社会道德建设系统，企业发展的本身即包含了道德建设内容，即企业发展与道德建设同步进行，因此企业的存在不仅不会对社会或社会个体成员造成负面问题，恰恰相反，企业的存在直接有利于全社会和所有的社会成员。这正是道德成本的真谛。但微观经济学家们并不这么看，他们认为道德属于纯粹私人的问题，道德的高尚与否跟国家没有关系，跟企业也没有关系，道德成本应该由个人买单，因此在他们构建的经济学原理中，道德完全不被考虑，道德建设被完全排除与企业发展之外，自然的，西方微观经济学中也就不会有什么道德成本这个概念了。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将社会视同一个有机的整体，在培育个体道德和维护社会整体道德水准的问题上，无论国家还是企业，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社会主义模式的企业不惜巨资用于培育和推进社会及个体的道德建设。但这种模式成本高昂，这从以下两种不同模式的企业的成本构成中一眼就能看懂。
A：资本主义企业的成本构成
1.原材料费用
2.劳动力费用即人员工资和福利费用（工人工资+失业保险+医疗保险+抚恤金即中国的养老保险）
3.燃料费用
4.设备费用
5.固定资产损耗即折旧费
6.上缴的税费
7.运输费
8.企业管理费
9.企业保险费
10.研发和知识产权使用费
11.公关费
12.残次品损失费
13.管理及办公费
14.宣传广告费
15.销售费用
16.环境维护费用
17.土地使用费
18.融资利息费用
19.重组费用
20.售后服务费用————————————
B：社会主义企业的成本构成
1.原材料费用
2.劳动力费用即人员工资和福利费用（工人工资+失业保险+医疗保险+抚恤金即中国的养老保险）
3.燃料费用
4.设备费用
5.固定资产损耗即折旧费
6.上缴的税费
7.运输费
8.企业管理费
9.企业保险费
10.研发和知识产权使用费
11.公关费
12.残次品损失费
13.管理及办公费
14.宣传广告费
15.销售费用
16.环境维护费用
17.土地使用费
18.融资利息费用
19.重组费用
20.售后服务费用——————————
21.职工医疗卫生保健开支
22.职工住房建设和维修开支
23.职工住宅小区建设开支
24.职工子女幼儿园开支
25.职工子女教育开支（正规大学教育除外，这部分由国家负责，但职工电大、夜大由企业负责）
26.职工退休工资开支
27.孤寡残疾职工护理开支
28.用于支农和扶贫的开支
29.用于维护环境的开支
30.其它与道德建设有关的开支（诸如：文化馆、电影院、体育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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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可知资本主义企业生产成本远低于社会主义企业生产成本的原因。前者只存在商业成本，这种成本构成模式可称之为“单一式成本构成模式”，其涉及道德建设的成本与商业成本相比较，小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后者的成本构成模式可称之为“复合式成本构成模式”，——商业成本+道德成本。而事实上，像铁路、冶金、矿山、石油开采、路桥建设等劳动密集型企业，道德成本肯定要大于商业成本。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专门机构，负责对企业产品进行道德资格认证，资本主义企业生产的产品显然不能获得认证资格。
这个分析揭示了产品成本与道德的正比关系，即在同等技术、设备、生产工艺和同等管理水平的条件下，单位产品中所包含的的道德因素越高，其产品的单位成本就越高；反之，单位产品中所包含的的道德因素越低，其产品的单位成本就越低。资本主义企业老板对社会主义企业所以能有巨大红利，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些企业将道德建设的责任完全推卸掉，这让其产品中所包含的道德成本小的微乎其微。以下是2006财年惠普的成本构成：
总成本：850.98亿美元，其中：
产品成本：552.48亿美元
服务成本：139.30亿美元
融资利息：2.49亿美元
研究与开发：35.91亿美元
销售及行政管理：112.66亿美元
分期偿还所购的无形资产：6.04亿美元
重组费用：1.58亿美元
补偿给被收购企业的研究开发费：0.52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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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成本构成中没有任何一项涉及道德建设。
有些人看后可能会感到迷惑，既然资本主义企业在道德建设方面毫无建树，为什么美企还能给工人支付较高的工资，为什么美国没有环境污染问题？又怎么解释西方大企业热衷慈善和公益事业？
回答这些问题并不困难。
第一、美国并非没有环境污染问题，在经济全球化之前，美国是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国家，这个问题在前边几节中有交代，这里不再重复。后来西方发达国家搞经济全球化，强调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分工合作，他们将处于产业链中低端的企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各自国内只保留位于产业链顶端的企业，这种企业属于暴利企业，即使给工人支付看上去相对较高的工资，剩余价值依然高的让人不敢想象，因此资本主义企业工人的高薪只不过是相对的高薪，否则若照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分析，那样水平的薪资若与工人给企业创造的巨大经济价值相比较则远远不能匹配。但尽管如此，由于发达国家的国民有享之不尽的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价格极其低廉的商品，国民即使没有必要的福利措施和资产性收入，那样水平的薪资也足以让发达国家的工人过上中产阶级水准的生活。
第二、位于产业链中低端的企业有三个最大的负面特点，一是劳动密集、二是对环境损害巨大，三是利润微博。当这些企业从西方各国外迁后，这些国家的环境污染问题自然就不再存在了，但同时发展中国家的环境污染问题却变得日益严重。
第三、位于产业链中低端的企业利润微薄，根本不可能给工人支付较高的薪资，倘或这些发展中国家国民再次分配的途径不畅通，必要的国民福利待遇得不到保障，即使政府公务员不腐败，社会也不可避免的要陷入道德崩溃的局面。道德绝不是纯碎的私人问题，道德是社会政治经济活动直接诱发的人类精神现象，公正合理的政治经济行为，会使人类精神世界产生健康、积极、正向的回馈，偏执病态的政治经济行为，会使人类精神世界产生负面的反向的甚至是破坏性的情绪，当群体不良情绪转化为外在行为，整个社会也就无道德可言了。 这正是全球化后发展中国家社会治安状况日趋恶化的根本原因。中国是最典型的例子，没加入世贸组织之前，受改革开放影响社会治安状况尽管已大不如建国后前三十年，但比之其他发展中国家大体还算是好的，官民关系、警民关系、知识分子与工农关系虽然算不上和谐，但相互之间却并不仇恨；加入世贸组织之后，随着西方商业规则在社会生活中的深度介入，社会政治经济活动逐渐陷入病态和畸形而不能自拔，不过十几年的光景，在中国社会存在了几千年的社会自动平衡和制约机制就被破坏殆尽，传统的植根于中国人心灵深处的道德体系由此分崩离析。
第四、西方公司热衷慈善和公益事业与中国计划经济时代企业办社会是性质不同的两回事，企业办社会是培育和推动社会道德建设，西方公司的所谓慈善和公益投资则属于道德赔偿，先是毁坏了人家的农田，污染了水和空气，导致人家患上不治之症，然后拿点钱给人家说：“留着买粮买水治病用吧。”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故意压断人家双腿之后送给人家一个轮椅，能证明他们是道德的吗，能证明他们是在为道德建设做贡献吗？显然不能，说穿说透，猫哭耗子假慈悲。法律上强调两个因果关系，1、谁受益谁负责；2.谁造成损失谁负责赔偿。既然资本家是道德毁灭的受益者，那么他们就必须为此后果负责，谈不上什么慈善。既然资本家给环境和社会个体成员造成了人身和财产损失，那么他们就必须予以赔偿，谈不上什么公益。西方资本主义之所以把资本家的这个行为描述为热衷慈善和公益事业，无非是想替资本家开脱道德责任，藉此美化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的社会治理模式，概括起来讲，两句话就能表达清楚：一是先破坏后治理，二是先伤害后赔偿。没有任何道德成分可言。
在《社会契约论》中，卢梭给我们展示了一个理想社会，不需要法律、不需要政府、不需要警察，人与人之间依赖契约关系，彼此负担责任和义务，同时共享契约给定的权利。但《社会契约论》的成立离不开一个基本前提，即以自然契约为社会认同背景，否则社会契约就会失效，比如在美式资本主义社会，人们只认法律合同或判决书，没有获得法律授权的契约毫无意义，所以在资本主义社会，若想靠契约关系指导社会生活，那么这种社会契约必须体现出自然契约的两个显著特征即——本能和理性。理性来自直观经验，比如你借给我20元钱，就不用我给你打借据，因为经验告诉你，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但要是20000元，你就要考虑了，一是我的偿还能力，二是我是不是很值得你信任，也就是说我的道德诚信期望值有多少。若直观经验告诉你，我并不具备偿还20000元钱的能力和（或）与之相应的道德诚信期望值，那么这种依赖契约关系的借贷行为一定很难发生。理性经验是契约关系成立的前提，它深深的植入了人类的观念，既不需要用文字印证，也不需要语言印证，大家都是心领神会，借贷的行为一经发生，契约就自然的成立了，反之借贷行为若没有发生，也就无所谓什么契约关系了。这种契约准确的概括其实就是理性契约。另一种契约是本能契约。我们知道，早期人类人数很少，求生的技术和能力都很低，个体的力量可谓是微不足道，而外部环境又相当残酷，即使是身体再强壮的人，一旦脱离群体只能是死路一条，或者成为猛兽的食物，或者被疾病夺走生命，因此个体必须寓于群体之中，把群体的存在做为个体存在的必然前提，也就是说，早期人类是忘我的，他们只有群体意识，没有个体意识，因此他们的存在绝不能依靠以自私为本质的理性，而必须和完全依靠本能，这种本能就是，——保护他人是第一意识，是下意识和潜意识的行为，而保护自己，那应该是让别人活下来以后的想法。这个现象就是本能契约在人类外在行为和活动中的完美体现。本能契约在登上运动员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要想自己活命先必保证他人活命，只有集体都能生存，个体生存的概率才大、才会成为可能。
理性契约在发展过程中逐渐演化成书面合同和法律，本能契约在发展过程中逐渐演化成习俗和道德，用哲学和社会学的语言讲，法律是理性契约的书面化、政治化、政府化、制度化和强制化；道德是本能契约的社会化、规范化、合理化、自觉化和具体化，是集体意识反射，即从集体无意识行为变成集体有意识行为。道德以利他的表象体现着利己的本质，利他的最终结果是利己；法律以利己的表象体现着排他的本质，资本主义社会所以强调以法治国、依法治国，就是因为资产阶级生存哲学具有强烈的排他性，这种生存哲学既非利己主义也非利他主义而是排他主义的东西，只要自己不要别人，这在美国人身上和美式资本主义经济发展模式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法律趋向于制造、保护和扩大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差异，其直接结果是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因此资本主义法律不但不能消灭阶级，反而会制造阶级并导致阶级对立日趋严重，例如：19世纪80年代之前的美国白人社会，算得上是个标准的契约型社会，人们对于法律的认可程度远不如对道德和风俗习惯强烈，口头约定主宰着社会经济活动，良好的信誉是个体参与社会生活的完美通行证，任何不讲信誉的个人和行为都将受到全社会的鄙视和抛弃从此沦为孤家寡人。这个时期的美国白人族群尽管不同个体的财富拥有量有别，但阶级矛盾却不存在。美国人虽然来自英国，并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英国和欧洲的传统，可是由于他们天生具有叛逆性格和无政府主义倾向，同时也由于他们曾经是英国的弃儿为活命才漂洋过海，难免塑造了他们罗宾汉式的性格和江湖社会的价值观，受这些因素的左右，在美国建国后长达一百年的时间里，美国人既不相信政府也不相信法律。但是19世纪80年代以后，美国人突然发现，他们根本不在意的政府和法律，突然变成了社会生活的主宰者，政府为了维护法律尊严完全不顾及主宰了美国社会生活百多年的契约精神，当弱势者们按契约关系尝试改变一下极端不利于己的处境的时候，随之受到了极端血腥的惩罚，政府派出大批军队以违反法律为由，向手无寸铁的他们开枪。阶级和阶级矛盾由此在美国社会出现了，并且越演越烈，直到20世纪70——80年代才出现缓和迹象。中国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从解放后到改革开放之前，由于道德和习俗在社会生活中起着指导和规范作用，阶级矛盾越来越小，在一段时间里，很多中国人都认为阶级在中国社会已经消失了，甚至因此抱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毛泽东发动一场完全多余的文化大革命。但是当改革开放后强调以法治国强调建立法治社会后，曾经在中国人观念里来微不足道的阶级矛盾迅速被激化了并且越演越烈，如今这种矛盾已经严重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而道德则趋向于否定人与人之间的差异，让不同社会起点和不同自然起点的人都能得到同样的社会政治和经济待遇。法律是一定社会政治和经济活动的产物，反映着一定社会的阶级关系；道德则更多的是跟人类的本能有关，即早期人类强烈的群体意识和忘我精神决定了后来人类的道德认识水平和人类社会的道德建设水平。法律与道德的最根本区别，在于它们对待行为客体即具象的态度，即——排他还是利他，无疑，法律是排他的，道德是利他的。
考评企业的道德指数，不是看它为所谓的慈善和公益事业投入多少钱，而是要看它为培育和推动道德建设做了什么，是把自己的职工推向社会，还是把职工留给自己；是不计道德成本片面追求企业效率，还是企业效率与社会效益彼此兼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