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张钦礼之五 | 他获刑13年罪名三改,1207位干部群众先后被捕被关

作者:反问号公共号  更新时间:2017-04-10 08:09:27  来源:民族复兴网  责任编辑: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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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张钦礼

(五)获刑13年罪名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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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张钦礼30多年的政治生涯中,他曾被打成右倾,经历过三次大清洗,又曾三次被周总理营救。1976年1月8日,周恩里总理逝世。随后,兰考开始出现一些传言:总理去世了,我看以后还有谁去救张钦礼!而此时的张钦礼,则仍是一心想着如何根治兰考的“三害”。

        这年11月,他同往常一样,和人们在工地现场搞引黄灌淤工程。这时,一辆警察驶来,以涉嫌反革命罪,将张钦礼带走拘留。这次先后被捕被关的,还有跟随焦裕禄、胀气泥里一同除“三害”的1207位县、社、队的干部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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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作者独家授权,反问号(微信ID:ID:CFS-fanwenhao)从4月5日起开始全文连载《张钦礼传》,与广大网友一起回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张 钦 礼 传》


(连载五)

刘占锋 著
二〇一七年二月

第一章 进京告“御状”

周总理的第一次解救



        河南浮夸风越刮越猛,进而发展到“五风”盛行。加上自然灾害,天灾人祸,致使社会动荡,人怨鼎沸,经济滑坡,民不聊生。缺吃少穿的农民外出逃荒要饭,饿死人的事时有发生。据说河南信阳就饿死不少人。老君营的群众无奈地说:“饿得团团转,穷得底朝天。缺吃又少穿,生活似黄连。掂棍去要饭,又怕挨批判。这种日子可咋办?”

  耳闻目睹的社会现状,使张钦礼寝食难安。想想自己无端受冤,看看“五风”给老百姓带来的灾难,他决意按照党章赋予党员的权利,向党中央直接反映下面的实情。他说,这也是治灾!这种灾一点也不小于风沙、内涝、盐碱!他写了一首打油诗以表心志:“天高久旱不下雨,耕夫忍看禾苗死;一片诚心去求雨,越过‘五台’到庙堂。”

  他清楚,在河南告状是告不赢的。直接到北京告状,风险极大。巩县县长刘魁芳去北京告状,半路上被抓回,被打得死去活来。……前车之鉴,不胜枚举。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他想,万一在半道被打死了,家里人都不知道,也不行呀!他觉得应该给家里打个招呼。

  一天,他获准回家看老婆孩子,如影随形的监管眼线也跟到了南彰。晚上,张钦礼在儿子熟睡后,对妻子说:“我想去北京告状。”

  “那得告。不告咱太冤。”

  “告状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人还没到北京就被截住打伤或打死了。”

  “那咱就别告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咋办?爹娘咋办?”妻子担心起来。

  “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回我是豁出去了,万一我死在外边,你清楚是咋回事就行。”张钦礼说。

  “你告状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一路上多加小心。我和孩子盼着你活着回来。……”秀枝害怕失去丈夫,但又感到丈夫做得对,抽泣起来。

  “你也别太难过。这人哪,早晚都有这一天。用我一条命能换来那么多群众的命,值!”张钦礼又说,“为了告赢这一状,我想去征求一下蔡希州的意见。”

  次日晚,张钦礼摸黑来到蔡希州家。蔡希州是备受张钦礼敬重的老革命,住在离南彰乡6里多地的城子村。他作战勇敢,足智多谋,办事果敢稳健,颇有长者风范。俩人一见面,百感交集,说了一夜掏心窝子的话。蔡希州听了张钦礼的想法,表示坚决支持,并帮助他分析,认为有八九成的胜算。这对张钦礼鼓舞很大。最后,蔡希州语重心长地告诫他:“眼下你已是戴罪之身。在这个风头上再去告状,风险很大。你必须小心谨慎,机密行事,而且对可能遇到的情况要做好应对的准备。”张钦礼一一记下。

  第二天一大早,张钦礼回到了张庄,他要在告状前再见见爹娘。一到张庄,看见父母苍老不少。拉着父亲的手,一手老茧;望着母亲的头,缕缕白发;他没有勇气再告诉父母准备进京告状的事,只是颤抖着从兜里掏出10元钱和20来斤粮票,塞到母亲手中。说:“这点钱你们买点吃的吧。”母子相对而泣。张钦礼说:“我在家不能久停,看看你们二老就得回去。”二妹张瑞芝送了他很远。张钦礼把进京告状一事告诉她,让二妹代他好好孝敬爹娘。二妹是中学教师,很有正义感,说:“‘武死战,文死谏。’你是为民请命,就是死了也光荣。河南无日月,北京有青天。你放心地去吧,家里的事交给我。”

  再次回到南彰与妻子告别。想到这可能是与丈夫的生离死别,秀枝拉着儿子依依不舍地送了又送。张钦礼摸了摸儿子的头,说声:“你们回去吧。”转身大步离去。“爸爸!”战停凄厉地哭叫了一声,拼命地追着他。张钦礼回转身,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中,流下泪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孩子面前掉泪。

  事后,张钦礼说,自己当时颇有几分生离死别之际“怜儿心中苦,离子腹内酸”的味道。看到妻儿远远地在向他招手,那牵肠挂肚的亲情对他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张钦礼回到老君营不几天,被打成右倾、下放到红庙公社小李庄劳动的蔺永沛来看他,张钦礼将“为民请命、上书总理”的想法告诉了他。蔺永沛操着浓重的河北口音说:“钦礼,我完全同意。在‘为民请命书’上也签上我的名字吧!”

  “上次你因为支持我反对浮夸被打成右倾;这次再和我一起签名告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咋办?还是保留一个为好。”

  蔺永沛祖籍河北,打一手好算盘,人称神算盘,是管家理财的好手。兰考建县之前担任兰封县政府财政科长,并入兰考县后先后担任县财贸部长、县委常委、副县长,是张钦礼左膀右臂式的人物。张钦礼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使他十分感动。他含着热泪,点了点头,无言离去……

  亲人的鼓励,群众的期盼,同志的理解支持,更加坚定了张钦礼进京告状的信念。他冒着危险,白天下地干活,打着腹稿;夜里用一块黑布遮挡着,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奋笔疾书……

  此时,胸中的千言万语、字字情、声声泪凝于笔端,他用大量的事实,诉说河南浮夸风给党和人民造成的危害,反映广大干部群众因抵制“五风”所受的冤屈和迫害,表达了他对党对人民的赤胆忠心。经过一夏的辛勤努力,4万言“为民请命书”终于完稿。他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时兴起,写下打油诗一首:“黑布遮灯怕透亮,挡住监视眼一双。为民请命泪千行,身家性命放一旁。”

  张钦礼写完后,又十分认真地细看。每看一遍都用很长时间,感到很累。他想,周总理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看哪?又把文字压缩了一多半,仍觉得太长。最后压缩成了一百多字的顺口溜,觉得再短就说明不了问题了。于是,他又给周总理写了一封信,把“为民请命书”作为附件附在后面。这封信几经修改,大意如下:

  尊敬的总理:

  河南省委第一书记吴芝圃等省委领导压制民主,堵塞言路,不让人讲话,不准向中央反映实际情况。许多抵制吹牛、浮夸的好干部好党员横遭批斗,开除党籍;好多群众逃荒要饭,有的饿死。为了党的事业和人民的利益,我这个被打成右倾的兰考县县长,冒着天大的危险,来向总理报告河南省天灾人祸的严重情况。

  河南放卫星,百姓掉火坑。多少好党员,被批挨斗争。党籍被开除,帽子是右倾。粮食大减产,国库空荡空。多少好社员,饥饿丧残生。为洗本人冤,为救黎民生。冒死来上表,一路到北京。怀揣万言书,泣诉灾害情。

  万望总理拯救河南人民!

  河南兰考县张钦礼含冤泣诉
1960年10月18日

  一切准备停当。1960年12月初的一天,张钦礼看准时机,把给总理的信和“为民请命书”抄了两份,一份藏在衣服里,一份放在提兜里。冯大娘给他包了几个糠菜窝窝头,叮嘱再三:“告赢了你就回来。告不赢你就远走他乡,千万别再回兰考……。”

  乡医张立学和当地农民朋友鲁德仁、赵银领、张立法等执意护送他到火车上。他们一行五人,趁着夜色,逃难般向25里外的民权县内黄集火车站奔去。

  张钦礼登上了北去的列车,次日到达北京。一下火车,就直奔中央领导机关办公的地方。

  新华门内屏风墙上红底金字,“为人民服务”五个毛主席手书大字熠熠生辉。门口两旁站着威武的哨兵。张钦礼向哨兵说明了情况,请求通报一声。一会儿,从新华门出来一位军官,问:“你是兰考县县长?带证件了吗?”

  “有。”张钦礼忙应着,同时拿出自己的工作证递了过去。军官仔细看了看,把工作证还给他。问:“你来干什么呀?”

  “我有重要事情要面见总理报告。”

  “总理忙得很,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这时,张钦礼听出来,这位军官说话是河南口音。就反问道:“听你说话的口音是河南人吧?”

  “俺是河南洧川人。”

  “你了解咱家乡的情况吗?”

  “了解一些。”军官说完,扭过头去,擦了擦眼睛。

  张钦礼觉察到军官一定有难言之隐,就顺势说:“我这次冒死来反映咱河南的灾情,这可是关系到老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呀!请你一定帮忙让俺见到周总理!”

  军官感动了,对张钦礼也热情起来,他悄悄告诉张钦礼:“我这就去里边报告首长。但总理确实很忙,不一定能接见你,即使能见,也不一定等到哪一天。我没法和你联系,你就坚持每天都来,有啥消息,我再告诉你。”

  “谢谢!谢谢!”张钦礼连声表示感谢,心里想,“总算有指望了,这一趟没有白来。”
尽管知道,不可能马上就有结果,但他仍然坚持到华灯初上,都下班了再离开。随后接连几天都是天未亮就赶到新华门等消息。  1960年12月8日,张钦礼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来到新华门大门口。先是在上班的人群中寻找那位军官老乡,没有见到,稍有失望。八点一过,他又瞪着眼睛一直往里瞅,盼望奇迹的出现。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大一会儿,那位军官老乡和一位首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军官介绍说:“这位是办公厅首长。”又把张钦礼向首长作了介绍。

  首长简要询问了一下情况,张钦礼一一作了回答,并当即把给周总理的信和“为民请命书”一并交给了首长。首长看着一身农民打扮、冒死前来为民请命的张钦礼,怜悯之心油然而生,爽快地说:“我负责把你的报告转给周总理。这工作证你拿好。在什么地方住?留个地址,好找你联系。”

  “我还能有啥地方住呀!就是街头。干脆,我就蹲在大门外候信吧,你们也好找我。工作证就先放在你那儿吧。”

  12月的北京,天气很冷。饥寒交迫的张钦礼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首长诙谐地说:“你啥都交给我,不怕我给你弄丢了?”

  “我要是告不赢,小命都没有了,还要那干啥?!”

  首长的眼圈红了。他拍了拍张钦礼的肩膀,说:“你跟我来吧。”

  首长把张钦礼安排到一个休息室,里面有床铺、桌椅以及暖水瓶等用品。一直紧绷的神经,极度的疲劳、紧张、饥饿,冻得发僵的身子,张钦礼真想躺下好好睡上个几天几夜,然而,能够见到周总理的希望,使张钦礼难以抑制兴奋之情,久久难以入眠。他喝了杯开水,吃了个自带的窝窝头,心里热乎了起来,乘兴写下一首打油诗:

悄然入京城,
喜泪满面盈。
怀揣万言书,
申冤表民情。
身系万家命,
舍身救苍生。
旱苗盼甘霖,
饥民盼救星。
一心见总理,
雪冤救百姓。

  写完之后,倒头就睡,一觉大天亮。

  第二天上午,首长来到张钦礼的住处,微笑着说:“张县长,周总理在百忙中要抽出时间见见你。”

  “啥时候?”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张钦礼惊喜万分,急忙问。

  “现在。”

  张钦礼掂着自己的提兜,跟着首长来到了总理办公的地方。张钦礼一进门,见到总理,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与中央领导面对面。来前,他有一肚子冤屈苦水要向总理诉说,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咚咚直跳。好在总理先开了口:“你就是兰考的张钦礼同志吧?”

  “是,我叫张钦礼。”张钦礼含着泪,拘谨地回答。

  “别拘束,随便一点好!”总理握住张钦礼的手,亲切地说。

  看着总理如此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钦礼同志,你的报告我看了。我想看你还有啥需要补充的,再谈谈。”总理说。

  “河南搞浮夸、刮‘五风’,粮食征购透底,搞得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这是千真万确的呀!我就是因为抵制浮夸风被打成右倾的……”望着总理那慈祥的面容,张钦礼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他定了定神,又卷起裤腿,在腿上摁了一溜坑,让总理看。  “你得浮肿病了,是吧?”总理说道。

  “我现在是全身三度浮肿。我们这些吃商品粮标准的人尚且如此,那些一天半斤粮食、粮菜掺半的农民就可想而知了。”张钦礼越说越激动,最后,他再次恳求说:“十万火急呀!总理,你快救救他们吧!”

  总理看着这个农民打扮、全身浮肿的县长,听着他声泪俱下的补充汇报,心情格外沉重。他起身踱步,沉思了一下,说:“你的报告很重要。你是第一个敢向中央如实反映灾情的县长。我们会尽快派人解决河南问题的。”

  张钦礼感动得泪流满面,河南的天终于要晴了!

  时过中午,周总理招呼工作人员安排张钦礼去吃饭。张钦礼扬了扬手里的提兜,说:“谢谢总理,不用麻烦了。我带的有干粮。我知道你很忙,现在只想和你多说说话。”

  “什么干粮,让我瞧瞧。”总理说。

  张钦礼开始有些犹豫,稍后才慢慢地从布袋里掏出一个糠菜窝窝。

  “这是社员吃的,一顿几个?”

  “一人一顿一个。”

  “我能尝尝吗?”

  张钦礼忙用双手捧着递了过去,总理伸手去接,因窝窝头太松散了,周总理只捏着一小块,其余的一下子掉在地上,碎了。张钦礼赶忙将窝窝头渣捡了起来,放进提兜里,对总理说:“这是用糠菜、花生皮掺一点面蒸熟的。粮食少,不紧。味道又涩又苦、又酸又碜。就这也不管饱。”

  “我这个总理没当好。”周总理把手中的窝窝头放进嘴里,嚼了嚼,泪水流了下来。见总理落了泪,张钦礼也在一旁哭了。他心里直后悔,他不该让好总理伤心落泪。

  这时,总理拿起一部电话,拨给中共河南省委:“兰考县县长张钦礼来找我反映河南情况。情况很严重。他回去后找你们,你们要亲自听听,认真解决。”随后告诉张钦礼:“我给河南省委打过电话,再让国务院给你写封信,叫省委领导听你的情况汇报。”

  张钦礼永远记住了这一天:1960年12月9日上午10时。

张钦礼告别了总理,揣着国务院给他写的信返回河南。他没敢直接去河南省委,而是悄悄地回到了他劳动改造的地方——老君营。满腔的心血、多日的奔波劳累总算没有白费。他闯过了一个天大的关,他预感到他告赢了。他自身的冤屈、兰考人民的苦难,甚至河南省的有关问题都有望得到解决。他感到自己进京告状这一步走对了。

  张钦礼一回到老君营,张立学、冯大娘和几位知情人马上跑了过来。大家听张钦礼讲了进京告状的经过,高兴得无以言表。冯大娘说:“孩子,你走这些日子,俺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见你平安回来,俺们的心才放到肚里了。”张钦礼激动地说:“大娘,咱告赢了!总理还吃了你给俺带的糠菜窝窝嘞!总理都掉泪了。”冯大娘鼻子一酸,也流下泪来。张立学说:“眼下咱们还要多提防着点。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县官不如现管’。老张哥,你得罪的是省委要员,你又进京告了他们的状,他们必定怀恨在心。万一他们在你出头之前害了你,人去事灭,那你就真成了庙里的屈死鬼了。”张钦礼感激地点了点头,说:“眼下这当口,俺要么从鬼变成人,要么从人变成鬼。我一定会小心的。”

  这段时间,他们就像久旱的禾苗,苦苦期盼着天上的甘霖。张钦礼来兰考的第一位秘书、1959年初担任兰考县财政局长的卢凤岐没能等上迟到的甘霖,戴着“右倾”的帽子自杀身亡。

  很快,中央派人赶赴河南查看灾情、进行赈灾。命令重于山,灾情急似火。1961年中央工作会议一结束,受命参加河南赈灾的刘建勋便直飞郑州,赶赴河南救灾。7月,中央将刘建勋调到河南任省委第一书记。

  随后,有两个干部模样的人来到老君营找张钦礼。有人飞一样给张钦礼报信,并说:“看样子不像坏人。”张钦礼打算亲自过去看看。卢大爷和两个社员执意相随,以防不测。他们给张钦礼戴了个大草帽,帽檐压低到眉眼。并叮嘱张钦礼最好不要开口说话。他们来到那两个人面前。张钦礼一见,果然像上面来的干部,自己都不认识。就问:“你们两位是从哪里来的?”

  “郑州。”

  “哪单位?”

  “省委办公厅。”

  “找张钦礼有啥事呀?”

  “有要紧的事,必须见到张钦礼本人。”

  “一会儿,我们帮你们去找找。”张钦礼没有急于亮明自己的身份。

  “请你们费心,省委新来的书记有急事找他。”来人对一身农民打扮的张钦礼说。

  张钦礼他们找个僻静处,商议道:“就说没有找到,让他们先回去。咱不能轻易跟他们走。”张钦礼说,“他们隔着地、县,直接来这里找我,不知道是否有诈。听他们说,省委新来的书记急着要见我,估计是好事的面大。很可能是那些搞浮夸、刮‘五风’的省委大员被撤了。”但实际情况究竟咋样,让在偏远地方劳改的张钦礼吃不准,历经磨难的他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在他“吃不准”的这个时候,河南大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959—1960年河南连续大旱灾,吴芝圃的浮夸风造成的灾祸终于彻底败露。农业生产出现大滑坡:1959年农业产值35.55亿元,比1958年下降8.9%,粮食总产97.45亿公斤,下降22.9%;1960年农业产值下降11%,粮食产量仅有88.69亿公斤。河南广大农村粮食储备告罄,农民几无糊口存粮。乡村中浮肿病、妇女病流行,耕畜、家禽也大量死亡。

  信阳地委报告,1959—1960年冬春,正阳县死人8万,息县死人10万,新蔡县死人10万。深知这些情况的吴芝圃,竟对中央谎称只有5%的群众生活安排不好,坚持不要救灾粮款,甚至高征购不退,仍维持征购72.58亿斤。1960年一入春,公共食堂就陆续断粮。2月,信阳地委书记路宪文慌慌张张地告诉吴芝圃发生饿死人问题,吴芝圃却鼓励他挺起腰继续干。

  这时,毛泽东再次来到河南视察城乡,吴芝圃对此一字不露,隐瞒不报。信阳地区甚至出现了向农民、干部逼粮,对饥民批斗吊打的情况。1959年11月至1960年7月,全区竟因此逮捕1774人,拘留10720人。固始县一个村庄已饿死许多人,三个党员去郑州给省委写血书,请求救救村民,竟被省委秘书长戴××将血书扣压置之不理。直到信阳地区出现大面积饿死人的情况,他们又对中央严加封锁河南的实情,不准群众外出逃荒,不准向中央写信反映情况。全省仅信阳地区邮局就扣压向中央反映情况的信件一万二千多封。从而造成震惊全国的“信阳事件”。

  “信阳事件”引爆了河南隐藏数年之久的严重问题。毛泽东主席高度重视,中共中央于1961年7月,改组了河南省委,撤消了吴芝圃第一书记职务,将其调出河南。任命刘建勋为省委第一书记,何伟为第二书记,纪登奎为书记处书记兼秘书长。在新省委领导下,毛主席、党中央关于纠正“五风”的各项指示和政策得到顺利贯彻执行。省委立即向中央写报告为潘、杨、王及全省因向党说实话反映真实情况抵制“五风”而受到打击和处分的同志全部平反。从而很快纠正“五风”,使各项工作出现了转机,全省工农业生产迅速得到恢复发展。

  张钦礼不知道,省委新任第一书记约见他,正是落实中央精神和周总理指示的具体步骤。当张钦礼一身农民装束,从老君营来到郑州,一路打听,知道了中央正在纠正“五风”错误,并从省委开始,进行了组织人事调整,河南新来了省委第一书记,叫刘建勋……这时,他已经预感到,他的出头之日就要到了。

  他来到省委办公厅,迎面碰到吴芝圃,他想避开,但吴芝圃先开了口:“钦礼,你来了?”

  “啊!”张钦礼想不到这个时候碰到他,只得应道。  “听说你去中央反映河南的问题了?”

  “我去了,连你也告了。”

  “你爹好吗?”吴芝圃一时语塞,岔开了话题。

  “不好!饿得浮肿。”张钦礼说着,用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腮帮,腮帮马上显出来一个坑,说,“我也浮肿。”

  毕竟没有更多的话可说,两人客套几句就分开了。

  接待他的是新任省委书记的秘书黄松高。黄秘书说:“国务院打来了电话,表扬了你。说你抵制‘五风’错误,到北京告状,如实向中央反映情况,真不简单。”黄秘书又告诉他:“省委刘建勋书记知道你受了冤枉,要找你了解情况。前些天省委办公厅派人去找你,也没有找到。听说国务院给你写了信,你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张钦礼把信交给黄秘书,黄秘书看过后还给了张钦礼,当即派车把张钦礼送到省委第一招待所住下。

  第二天一早,黄秘书对张钦礼说:“省委刘建勋书记要见你。请你和他一起吃早饭。”刘建勋书记此时还不认识张钦礼,他见黄秘书领着张钦礼走来,就热情地迎了上去:“你是张钦礼同志吧?我叫刘建勋,是新来河南工作的。国务院打来电话,要省委尽快解决河南问题,还要省委听你的汇报。国务院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信我带来了。”张钦礼一边回答,一边掏出信交给刘建勋。“你咋不早点儿送到省委呢?”刘建勋埋怨道。

  “刘书记,当时我怕送错了人,不但解决不了问题,搞不好连命也搭了进去。”张钦礼连忙解释道。

  刘建勋说:“省委搞浮夸、刮‘五风’的责任人都在写检讨。你张钦礼顶浮夸,战‘五风’做得对。这几年你受苦了。走,我们一起吃早饭。我请兰考人民也请不了那么多,我请你代表兰考人民吃顿饭吧!”

  当日,中共河南省委在省委北院大礼堂召开会议,由刘建勋亲自宣读平反决定,张钦礼仍担任兰考县委副书记、县长。

1961年秋,张钦礼平反回县工作。临行前,他将自己的行李被褥和四季换洗衣服等全都送给了老君营村的困难户。他把左玉文叫到跟前,说:“新志(左玉文的小名),这个褥子你留着用吧,算个念想。”说着,又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脱了下来,披到他的身上,“你身上的衣服太旧了,我这件衣服你留着穿吧。”

  “老张哥,俺知道你把你的东西全都送给困难户了,现在就剩下这身衣服了,你就是说破大天俺也不能要。”左玉文噙着泪说。

  那天晚上,他们俩睡在一个床上,说了半夜的话。

  第二天,许清刚来接张钦礼。老君营村老老少少一街筒子人出门送行。送出村老远,还舍不得分手。一位老大娘抚摸着张钦礼的脸说:“孩子,以后常回来看看啊!”此时的张钦礼在他们心中,亲切的如同一家人,老君营的人们有说不完的故事。

  2005年4月20日,亲历张钦礼为民请命,赴京告御状的兰考老君营的乡亲们隆重为张钦礼树立刻碑铭文,缅怀他当年冒死进京反映河南灾情、大义救民的壮举和“位卑不忘忧国,含冤犹念奋进”的事迹,盛赞他“德高功显、万世轸念”。

“五风”正烈之时,也是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天灾人祸,河南最甚。为消除“五风”带来的严重后果,刘建勋临危受命。他不负中央重托,宵衣旰食,“解干部于倒悬、救灾民于水火”,保护了无数的干部,解救了上千万的生灵。

  为解燃眉之急,刘建勋上任伊始,必须首先尽快解决河南五千万人的吃饭大事。但仅靠中央紧急调援的粮食是远远不够的。刘建勋趁到北京开会之机,当面向周恩来总理求援。周总理说:“我给你想一个办法,就是挨门向住在北京饭店的几个省委负责人去‘磕头’……”

  于是,刘建勋使出浑身解数,通过闯上门、打电话、写求助信等各种方式,四处化缘、八方磕头。他先后找中南、东北、华东、西北的许多省区和新疆建设兵团的主要领导“借粮”、而且是从米面到红薯干、马铃薯……,只要能够让人民群众充饥度荒的,统统来者不拒。

  一天早起,在北京参加会议的东北农垦总局党委书记张林池听到有人敲门,刚打开个门缝儿,刘建勋就推门进来了,双手抱拳说道:“闲言少叙,实在没有办法了,求求你,救人要紧,能给多少粮就给多少。饿死人了呀!”

  “你先进来坐一下。”张林池与刘建勋是连襟,他让刘建勋坐下,“慢慢说。”

  “不啦,你先答应给我多少粮食?”刘建勋双手合十,不断拱手作揖道。

  “行,给你1万吨。”张林池答。

  “太少了,杯水车薪。3万吨,就这么定了。”刘建勋得寸进尺,不等答复,他就抽身扭头,来匆匆、去匆匆地又跑到隔壁,继续敲门“乞讨”去了。

  那个非常时期,以刘建勋为首的新省委还作出了一个在计划经济年代算是胆大包天的决定,即要求全省范围内的大小火车站,对无钱购票外出逃荒或投亲靠友的灾民,一律不得阻拦或扣留,统统给予放行。50年后,杨贵提及此事时曾感慨道:“哎呀!就这一条,刘建勋真不知道救了多少河南的黎民百姓啊!”

  亲历当年天灾人祸的河南人说,刘建勋可积大德了。毛泽东对他评价说,“有文有武,是一个会下‘残棋’的人。”河南流传至今的“跟着潘复生,馒头吃不清。跟着吴芝圃,人民白受苦。来了刘建勋,一天吃一斤”的民谣,就是河南的父老乡亲在灾荒年景对他的感激和赞誉。据统计,河南自1961至1966年的五年间,年粮食总产量由684.5万吨,恢复增加到1227.5万吨。1965年财政收入由1962年的7.6亿,增加到10.2亿,年递增10.4%,从而跨入全国先进行列。

河南的“五风”造成全省死亡200万人,最厉害的信阳地区就占了100万。为此,有13万干部受到审查,983人被撤职,175人被判刑,其中县级以上干部50人。1961年7月,中央任命刘建勋为河南省委第一书记,吴芝圃改任第二书记。1962年4月,吴芝圃调中南局任书记处书记。吴芝圃在检讨中说:“省委和我犯的错误严重得很,罪恶也很大。组织上无论如何严肃处理,我都没话讲的。处以极刑,我也应引颈受戮。”“文革”中,吴芝圃被河南造反派红卫兵从四川押解回来揪斗,病死于1967年。
 1979年1月24日下午,在北京全国政协礼堂,邓小平亲自为吴芝圃平反并主持追悼会。悼词中宣布:“对于强加给吴芝圃同志的一切诬蔑不实之词应予全部推倒,彻底为吴芝圃同志平反昭雪,恢复名誉。”称他“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和共产主义事业鞠躬尽瘁,无私地贡献了自己的一生”。

  (未完待续)

  原编辑/刘姝蓉
原视频/王学民
原统筹/纪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