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钦礼传》四十 | 为了作不谋私利的表率,他一次次苛刻地“挡着”不让妻子获提拔

作者:反问号公共号  更新时间:2017-05-24 11:16:38  来源:民族复兴网  责任编辑: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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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张钦礼被捕判刑陷入灭顶之灾的是他的家庭,受打击最大的莫过于他生死相许、相濡以沫的老妻。判刑之后,刘秀枝一直悬在心头的是担心丈夫熬不过那漫长的13年。

  不论再难,她都要撑起这个家,她要等丈夫回来了,让他看到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都出息了,让他知道这个家一直存在着。再难,她都不能让落难的丈夫在节日里感到孤独,都要给丈夫送去亲情和温暖。

  一年有两个节气是雷打不动、必须要去的。一个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一个是正月初一过大年。在这两个时间,她一定会带着孩子去探监,在监狱中和丈夫团聚。年年如此,从未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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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钦礼出狱后,在刘楼麦田旁与乡亲们合影

  经作者独家授权,反问号(微信ID:CFS-fanwenhao)从4月5日起开始全文连载《张钦礼传》,与广大网友一起回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张 钦 礼 传》

(连载四十)

刘占锋 著

二〇一七年二月


第十章 患难见真情


大年初一得让他吃上团圆饭

  因张钦礼被捕判刑陷入灭顶之灾的是他的家庭,受打击最大的莫过于他生死相许、相濡以沫的老妻。  判刑之后,刘秀枝一直悬在心头的是担心丈夫熬不过那漫长的13年。

  不论再难,她都要撑起这个家,她要等丈夫回来了,让他看到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都出息了,让他知道这个家一直存在着。再难,她都不能让落难的丈夫在节日里感到孤独,都要给丈夫送去亲情和温暖。

  一年有两个节气是雷打不动、必须要去的。一个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一个是正月初一过大年。在这两个时间,她一定会带着孩子去探监,在监狱中和丈夫团聚。年年如此,从未间断。

  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前去探监时的情景。那天,她和大儿子一起到郑州看守所看望丈夫。看守所的人说:“张钦礼没在这儿,走了。”

  “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

  娘俩吓了一跳,生怕张钦礼有什么不测。他们找到看守所领导询问,才知道张钦礼被遣送到新安县狂口村河南省第四监狱了。  母子俩回到兰考,二话不说,打开河南省地图找到新安县。秀枝对孩子们说:“我们得快点去看你爸爸,知道他在那儿,我心里就踏实了。”有句话她窝在心里没有说,那就是尽快前往新安,看看丈夫是否还“活着”。

  她连夜收拾好给丈夫带的换洗衣服和一些吃的,第二天一早就和战停一起赶赴新安。

  16岁的大女儿领着弟弟妹妹送他们到火车站。火车开动了,孩子们扬着小手,哭着追着喊着,“妈妈,问俺爸爸好!哥,照顾好咱妈……”

  战停将身子探出车窗,挥动着手对大妹妹喊道:“快!领着弟弟妹妹回去吧,注意安全……”

  哭喊声被隆隆的火车声裹挟着,消失在远方……

  战停作为一名军人,本不想在母亲面前流泪,怕让妈妈更伤心。而此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趴在车厢的小桌上抽泣起来。是啊,父亲含冤蹲监,五个弟弟妹妹都在上学读书,最小的弟弟年仅十岁。

  全家骨肉分离,巨大的政治压力、经济压力就像一座座大山,无情地压在已年老体弱的母亲心头!羸弱的妈妈能撑得住吗?性情刚烈的爸爸能不能活下来?弟弟妹妹能否上得起学?会不会饿肚子?……俗话说,长兄如父。我这个当大哥的必须撑起这个家。

  来到河南省第四监狱,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刺鼻的硫磺味。新安有丰富的硫磺矿产,是当地一个重要的经济资源。战停领着母亲直奔监狱接见室而去。

  随着监狱大铁门“咣当”一声响,身着囚服的张钦礼,跟着狱警走了出来。一直紧盯着监狱大门的战停一见父亲,喊了声“爸爸”就扑了过去,连声说:“爸爸,我可找到你了。我和俺妈来看你了。俺弟弟妹妹们都想来看你,都叫我问你好……”

  “好孩子,好孩子。”张钦礼热泪纵横,轻轻地拍打着战停的肩膀,一个劲儿地安慰说。

  “俺和停小到郑州去看你,没见着,把我都吓死了。我还以为他们把你弄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不会轻易就死的。”张钦礼强笑着说:“你不是对我说,死了就没有嘴了,就没法诉说冤屈了。只要人家打不死,咱就得活下去。”

  “你只要记住这就中。家里你放心,不管多长时间,我带着孩子在家等你。”刘秀枝含着泪笑了,说道。

  “以前我是忙于工作,抽不出时间看书,更没空顾家。现在倒是有时间看书了,不过还是没法照护你们。唉,身不由己呀,秀枝,你跟着我净受罪吃苦啦。”

  “受苦受累俺情愿。”

  “秀枝,咱政治上不反党,经济上清清白白,又没有任何刑事犯罪问题,组织上早晚会给咱平反的。”末了,张钦礼给妻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又劝说道:“不要哭了。也不是头一回含冤蹲监了,前三次不是都给平反了吗?而且都是周总理亲自接见平的反。回去后挺起胸膛过日子,带好咱的孩子,别老是惦记我!”

刘秀枝,从小就是个能往大处想的女子。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候,与小她两岁的张钦礼结婚不到一个月,张钦礼就参加了八路军游击队。

  临走时,刘秀枝眼泪汪汪地对他说:“你放心地去吧,家里地里有我呢,我会照顾好爹娘和弟弟妹妹。得空来个信,别让家里挂念。”说完,拿出一双新鞋给丈夫换上,随手又把几个玉米饼子递给他,“这个带着,路上饿了垫垫饥。”

  张钦礼接过饼子往怀里一揣,义无反顾地奔向抗日战场。

  这也是她对“嫁夫随夫”的理解。

  从此,秀枝像变了一个人,比谁都关心八路军的消息。当地的妇救会组织拥军支前,她比谁都积极。要她给八路军送情报,她往脸上抹把锅底灰,站起来就走;冒着枪林弹雨往战场上送弹药,生死不怕;中原开展地道战,挖地道,她比谁都卖力。

  妇救会干部万瑞芝对秀枝十分喜欢,常给她讲革命道理。刘秀枝觉得离革命越近,就跟丈夫越亲。她决心当一个革命者。很快,她参加了革命工作,成了妇救会的一名干部。

  白茅集阻击战打得十分艰苦,为了给战士们送干粮,她往脸上抹了一把锅底灰,背上玉米面饼子和黏糕就往战场上送。她一身汗水跑到阵地上,张钦礼当头一句:“你不要命啦,赶紧走!子弹可不长眼睛!”她委屈的泪水“唰”的一下流下来了。

  潘子春见状,打圆场说:“钦礼,你这是啥态度?军阀作风。”又转过头来安慰秀枝道:“弟妹,你别生气,回头我们给你出气,收拾他!”刘秀枝连忙解开背上的包袱,说,“俺没生气。快招呼大家过来吃点东西。”

  战士们也不客气,一哄而上,拿着饼子黏糕吃了起来。只有张钦礼木呆呆地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刘秀枝瞅着啥也没有吃到的丈夫,心疼地掏出两个鸡蛋和一双鞋,往他手里一塞,转身跑了……

  夫妻二人投身革命后,她张庄公婆家和蔡庄娘家多次惨遭敌人毒手。1945年的一天,日伪便衣队把她父亲刘文德吊到大树上,追问张钦礼的下落。刘文德咬紧牙关说:“不知道。”便衣队就凶狠地用沾着水的皮鞭抽打他,还在他的腋下点起蜡烛烧。

  从刘文德身上得不到张钦礼的下落,他们就把她母亲的头发缠到树上吊起来毒打。为此,她的父母几经生死轮回……

  还有一次,为了躲避日伪便衣队的追捕,刘秀枝藏在娘家的夹山里20多天,只有到夜里才可以出来透透气。那天天擦黑时,刘秀枝穿着母亲的衣服去厕所回来,不巧让便衣队的人看到了,那人就阴阳怪气地问道:“刘二姐啥时候回家啦?”

  刘秀枝一惊,想,反正让他看见了,就说了声:“才回来”。第二天,无论母亲怎么求告,便衣队还是把刘秀枝带走了,并扬言道,只要张钦礼不出来,就活埋了刘秀枝。几天过去了,他们仍然抓不到张钦礼,就把刘秀枝带到村外的荒地,挖了个大坑,一脚将她踢下去。

  黄土埋住了她的双腿,她仍然是“你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任凭便衣队怎么问,就是一声不吭。在便衣队恼羞成怒的紧急关头,一个报信的人说,便衣队长的父亲被张钦礼的队伍抓走了,条件是换人。刘秀枝这才得救。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志新闻讯后带着队伍把敌人的老窝端了,并活捉了便衣队队长的老爹。解放后,王志新还对张钦礼的儿女开玩笑说:“要不是我,哪有你们这些小孩儿麻娃子啊!”

  1946年秋,国民党第二师伙同地主还乡团,在考城县大肆迫害、捕杀八路军村干部、家属和积极分子,手段极其残忍。严刑拷打、灌辣椒水、剜眼、卸腿、枪杀刀割、挖坑活埋等,无所不用其极。

  八路军游击大队队长、抗战英雄王志新的母亲惨遭敌人杀害;共产党员黄世杰一家四口被敌人活埋……。刘秀枝和一家老少10余口也被抓了起来,推到村口挖好的大坑里准备活埋。

  千钧一发之际,王志新针锋相对,带着队伍将敌人的亲属30余口抓了起来,让一人回去传话:“我们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敢杀我们十口,我就杀你们30口。”王志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策略,救了张钦礼一家,粉碎了他们企图通过杀害八路军的家属,动摇我们军心、打击我们力量的阴谋。

  战争年代的烽火硝烟和一个接一个的血与火的考验,使刘秀枝习惯了艰险和失去,学会了勇敢和坚强。剿匪反霸,她夜间走路不怕敌人打黑枪;土地改革,她往台子上一站,向群众滔滔不绝地讲演。她这个连夜路都不敢走的弱女子,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

1954年6月,张钦礼任兰考县长后,可谓是踌躇满志。走马上任前,他对秀枝说:“我这就去兰考县工作了,你和咱孩子咋办?”

  秀枝说:“有啥咋办的,你去哪儿俺就去哪儿呗!”张钦礼说:“万事开头难。兰封考城两县新合并,工作忙得很,困难也很多,光县领导的家属安排就有不少难题。我想让你带个头,留在乡下工作,暂时不跟着去兰考,你看咋样?”秀枝说:“俺听你的。”

  就这样,秀枝留在南彰乡加工厂任厂长。这个从来没有抓过经济工作的工农干部,凭着一股子拼劲,硬是把加工厂的工作搞得很出色,被评为积极分子和优秀党员。

  一天,张钦礼到南彰中心乡检查工作。一早,就有人告诉了秀枝,她喜不自胜地对儿子战停说:“乖,你爸爸马上要回来了,高兴吧?”没承想战停盯着她,冒出一句,“我爸爸长得啥样啊?”问得秀枝哭笑不得。她这才想起,丈夫已大半年没回家了。

  丈夫工作太忙,自己早就习惯了。可儿子都五岁了,加上一直住姥姥家,很少见到爸爸。她忙找出丈夫的一张照片,对战停说:“你爸爸是兰考县县长,长得就这样。”战停仔细端详了一下照片,高兴地说:“我记住了,我现在就去找我爸。”

  秀枝再三叮嘱他:“别打扰你爸爸的工作,别认错人了。”战停紧紧地护着父亲的照片,说:“我不会认错的,我有照片。”

  战停一蹦三跳地来到乡政府大门口。眼看到中午了,他的小手小脚都冻麻了,也没见到父亲的影子。这时,乡政府的通信员走出来,吃惊地对他说:“战停,大冷天,你站在这儿干啥?”

  战停眼巴巴地说:“我在等我爸爸。我想他了。”

  通信员说:“县上有急事,你爸爸在这儿没停住。你快回家吧。”

  战停一听,哭着往家跑。心想:“俺爸为啥不来看我?他肯定是不喜欢我了。”

  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拿出父亲的照片,连瞅都不瞅就撕成了碎片。回到家,战停扑到妈妈怀里,哭着说:“爸爸走了,爸爸不要我们了……”刘秀枝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不知说什么好。

  她拉着儿子的手,安慰道:“你爸爸肯定有急事才没回来看我们,你爸爸可喜欢你啦。不信,下次我们一起去县城,当面问问他,咋样?”

  刘秀枝嘴上那么说,心里却直打鼓。

  当时全国正在大张旗鼓地宣传贯彻《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婚姻法》规定,废除包办强迫、男尊女卑、漠视子女利益的封建婚姻制度。婚姻问题一时间成了当时社会上的一个热点。刘秀枝知道,自己和钦礼定的是娃娃媒,也属于包办婚姻。

  自己没有文化,又年长丈夫两岁。凭丈夫当时的条件,年纪轻轻就当了县长,有文化、长得又帅气。要找个年轻漂亮、有文化的老婆没有一点问题。这个时候,丈夫会不会也思想发岔呢?万一钦礼真的变了心,她将失去心爱的丈夫,孩子将要失去父亲。

  想到这里,她的心刀割般地疼,也暗自为莫测的婚姻前景担忧起来。

  不久,刘秀枝就领着战停直奔县城,张钦礼一见,又是高兴,又是惊讶。见到自己虎头虎脑的儿子,高兴地说:“停小长这么高了,快叫爸爸!”

  “你是不是不要我们啦?”战停怯生生地看着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张钦礼丈二和尚一一摸不着头脑,他扭过头来问妻子,“你都跟孩子说啥了,这小子咋冒出这样的话?”

  “你还问我嘞,问问你自己吧。你上次到南彰,离家一拃远,连拐到家看看俺都不看。害得孩子大冷天站在乡政府门口等你老半天,冻得跟啥一样……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俺娘俩?”

  张钦礼恍然大悟,忙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当时县里送来急信,说黄河出现凌汛。我是一边调人,一边直奔黄河大堤。……当时别说去看你们了,就是死爹死娘也顾不得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号人。”原来如此!这时刘秀枝又不好意思起来,满心欢喜地对儿子说,“停小,快叫爸爸!”

  张钦礼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猛亲了一阵子,亲得战停直喊胡子扎。直到这时,战停心里的阴影才渐渐消退,爸爸是爱我们的!

  多年来养成的要强性格使刘秀枝做好了自己抚养儿子长大成人的心理准备。来前,她就想好了,如果丈夫变心了,那就成全他。这次突然造访,不仅消除了儿子心中的隐痛,也消除了她心头的阴影。

  临别,张钦礼把自己亲手书写的“贫贱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交给妻子,并讲解了此句的来历和意思,笑着说:“三国时诸葛亮还找了个黄脸大脚丑媳妇,你不比她强?回去后别胡思乱想,好好工作,照顾好孩子和爹娘,我是不会叫你‘下堂’的。”

  秀枝收好丈夫写的字,像吃了颗定心丸,笑着说:“俺现在有字据了。你要让我下堂了,那你可是说话不算数呀!”

  知道刘秀枝来县里找张钦礼的事之后,一直对“换老婆热”看不惯的潘子春问张钦礼:“老伙计,听说你给秀枝写字据了?”

  “那不是字据,那是承诺。”张钦礼笑了笑,又指了指心口,说:“最关键是这儿!咱两个的都是包办婚姻,但并不是所有包办的婚姻都是错误的婚姻。老包公说得好啊!吃饭还是家常饭,穿衣还是粗布衣,知冷知热是结发妻。”

  潘子春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说,“嗨!你算说到俺心窝里了,俺也是这样想的。”

  潘子春回到家中,对老婆开玩笑地说,“孩他娘,人家都换老婆啦,咱换不换哪?”

  “我不想让换。”妻子一听,哭了。

  潘子春见妻子当真了,赶紧说,“别哭,别哭,逗你玩嘞!你不想换,我才不想换嘞。‘丑妻近地家中宝,’你就是咱家的宝,给个天仙我都不换。”

  妻子听了这话,破涕为笑,随口回敬一句:“你才丑嘞,别说我。”

  潘子春夫妻相濡以沫,和和睦睦过了一辈子。膝下三男二女,个个争气孝顺,事业有成。到了晚年,潘子春因屡遭迫害,心情郁闷,得了脑梗塞,好多年卧床不起。老妻端汤喂药,精心伺候。移干就湿,毫无怨言。

  人们说,老潘不嫌弃没有文化、当了一辈子家庭妇女的老婆,算是积了大德,晚年也真享了老伴的福了。

不久,组织上调刘秀枝到城关供销社任副主任。张钦礼知道后,劝她不要当这个副主任,当个门市部的营业员就行了。对丈夫习惯于服从的她,笑了笑说:“只要有个工作干就行,俺听你的。”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1969年,党的“九大”召开,张钦礼去北京参加大会。这期间,县委根据工作需要,决定提拔刘秀枝担任兰考县供销社副主任,主管人事工作。张钦礼回到兰考后,立即给组织部门打电话,让他们取消对刘秀枝的任命决定。

  刘秀枝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又生气、又伤心地对丈夫说:“上级提拔我,是俺一滴汗珠摔八瓣干出来的,又不是沾你的光,你凭啥一次次地挡着。也不能因为你当县长,我就永远不能进步呀!”

  刘秀枝一番责问,说得张钦礼哑口无言。这也是刘秀枝作为妻子,第一次挑战丈夫的权威。

  张钦礼知道,自己这样做对妻子实在是太不公平。他语重心长地说:“我要求自己到了近似苛刻的程度,要求妻子儿女和亲属达到不近人情的地步,那都是为啥呀?一是因为咱是共产党的干部,咱应该严格要求自己;二是这么多年,政治上来回‘翻烧饼’。咱当权时为大家作出不谋私利的表率;咱倒霉时,就会少一点别人加害咱的罪名。”

  秀枝看着丈夫诚恳的眼神,含着泪点了点头。

几十年的风雨,使刘秀枝与张钦礼真真正正成了一对儿夫唱妇随、生死与共的患难夫妻。为了丈夫,刘秀枝什么也不顾,死都不怕。  1977年丈夫刚被抓走时关在兰考县一所,她带着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吃的前去探望。把门的人不让她进,她就据理相争。因受刺激太大,一股怒火上来,她立时疯了、傻了,躺在地上又哭又喊,披头散发,口吐白沫……那惨状让人心头发颤。看守人员这才急忙把张钦礼叫了出来……

  1979年一个漆黑的夜晚,为了给张钦礼找到足以致死的所谓“罪证”,一帮人闯进了张钦礼的家,翻箱倒柜的搜查“罪证”,就连墙上贴的毛主席像也不放过,撕掉检查。他们拿走了家里仅有的十几斤粮票、二十几元钱,和战停从部队写来的信件。年幼的儿女吓得哭都不敢哭,躲在角落里,瞪着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随后,她把孩子们叫到身边,告诉他们,爸爸是冤枉的,爸爸是好人,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我们要好好地活下去,等爸爸回来。她要求孩子们放学就回家,好好学习,不要乱跑,不要乱说话。

  从那以后,孩子们好像也突然长大了,姊妹几个再也不吵嘴,有好东西谁也不肯要不肯吃,都说要留给爸爸,等爸爸回来。除了上学、工作,他们从不离开妈妈,都会安安静静的在家。

  一个冬季的深夜,爱英一觉醒来,看到妈妈仍然坐在那里接线头,就说:“妈,你咋还不睡呀,都几点了?”刘秀枝轻轻地说:“接完这一点就睡,你快睡吧,明天还上学呢。”聪明的爱英怕妈妈过度劳累,就故意探出头来和妈妈说话,问妈妈打仗时骑过马没有,日本鬼子、国民党长啥样,刘秀枝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唉!还不如让国民党活埋喽嘞,不接了,睡觉吧。”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刘秀枝每晚每晚地接着线头,一斤一毛钱。爱英的书包是妈妈用破裤子剪剪缝缝做的,爱真的衣服是妈妈的旧衣服改的,姐姐穿小的再让妹妹穿,好多年全家没有添过新衣服。

那能不惦记吗?孩子们都争着要去看爸爸,刘秀枝只得答应下次带大女儿探监。

  这是冬天,凄冷无比。路上,女儿饿了,秀枝说:“那咋办呢?又没有吃的。”女儿指了指两个大提包,那里面是给父亲带的吃的用的。秀枝明白了。她摸着女儿的头,说:“妮儿,忍着点。这是给你爸爸带的,咱不能吃。”

  下了火车,没赶上长途汽车。她们没有多余的钱住旅馆,娘儿俩就蹲在路边,等着拉矿石的卡车或顺路的拖拉机,看能不能捎她们一段。又冷又饿的娘儿俩来到路边一家小饭馆,想寻口水喝。饭店的人见她娘儿俩怪可怜,就给她们端了两碗热水。

  这时,秀枝看见旁边桌上有两盘别人吃剩的饭菜,犹犹豫豫地走过去,端了过来,对大妮说:“妮儿,吃点吧,还热乎着呢。”大女儿一把推开妈妈端饭的手,哭着跑了。秀枝提着提包,又只得拖着疲惫的双腿撵了出去。

  那天娘儿俩忍饥挨饿,在冰冷的火车站待了一夜。大妮看着又黄又瘦、心力交瘁的妈妈,心疼地背过脸去,悄悄地流泪。她后悔,刚才不该吵妈妈,不该阻止妈妈吃那些捡来的剩菜。如果吃了,就能给妈妈添点力,暖和暖和身子……

  看见女儿掉泪,当妈妈的心中不忍。秀枝拉开拉锁对大妮说:“要不你就吃一点,垫垫饥。”  大女儿摇摇头,流着泪又把拉锁拉上。
张钦礼在新安的十多年里,哪怕再苦再难,只要家里有点好吃的,刘秀枝都会给丈夫留着、攒着,自己不吃,也不让孩子们吃。每年春节,她都带上和好的面和盘好的饺子馅,千里迢迢赶到新安,跟丈夫一起过春节,叫丈夫吃上她亲手包的团圆饺子。

  这是她当时最大的心愿。每次监狱同意她在接见室的火炉上给张钦礼煮过年的饺子,她都是眼含热泪,连声道谢。

  几十年过去了,那高墙中的团圆饭,那狱中亲人相聚时苦涩的笑,仍然一幕一幕不时地在她眼前晃动。那一桩桩伤心的往事如同烙进了她们心里,永远是她们心中的痛!

  这才是真正的相濡以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