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遇到的事情,有的转瞬即逝,有的被岁月渐渐冲淡。而有的事情一见,就铭心刻骨永难忘记;有的事情初经,或许,还认不清其价值所在,可越经岁月的洗礼,则越显弥足珍贵。
值此“八一”建军节到来之际,回想40多年前,沈阳军区刘振华政委设家宴,宴请2名连队指导员,我作为参加者之一,内心百感交集,虽经40多春夏秋冬,但往事并不如烟,依然历历在目,显得那么清晰。
1.受邀到军区培训中心作报告。1983年8月,就在“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季节,有一天,我和尹向东作为沈阳军区两名连队模范指导员,也是当年度沈阳军区仅有的两个被《解放军报》头版头条进行宣传的基层干部,我们被沈阳军区政治部组织到地处沈阳郊外文官屯的军区培训中心,给参加集训的军区师团级政工干部做作报告。
当时,由沈阳军区宣传部长李冶亲自到宾馆来接,高规格地用大军区首长坐的黑色苏联吉姆,那种“大鼻子”车,将我们送到文官屯,足见军区对组织这次报告活动的特别重视。我讲的内容是如何在连队搞通俗哲学讲座,让战士学哲学、懂哲学、用哲学,全面加强连队建设。
40多年后,我到“北大荒”会战友,连队的老兵讲起当年学哲学的一些观点,堪称如数家珍。我的讲课能伴随战友成长,这真让我有种莫名地感动,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么,我做的报告为什么做这个选题?因我在沈阳军区某红军团二连当指导员期间,潜心抓基层政治教育改革,特别是围绕“将抽象寓于具体形象之中,给战士以活生生的哲学”,坚持结合连队实际搞系列哲学讲座,沈阳军区《前进报》进行系列报道,我也连续多年被沈阳军区和总政评为“优秀政治教员标兵”。1981年,沈阳军区表彰一批优秀基层干部,就在这次群英会上,我记得和“神枪手四连连长”第一次见面。1982年6月6日,《解放军报》在头版头条位置,以《把认识和改造世界的“金钥匙”交给战士--某红军团二连哲学讲座通俗生动效果好》的主副标题,报道了我在连队组织战士学哲学用哲学的经验做法。
由于是自己做的事,自己写的稿,自己去表达,真正做到了,用自己的语言,去表达自己做的事情和自己的思想,应该说,报告反映的效果很好。
2.沈阳军区政委刘振华亲设家宴。作完报告后,还用大吉姆车将我和尹指导员,从文官屯的军区培训中心,直接接到了沈阳军区刘振华政委的家,这是一栋小独楼。
或许,那一个时代的首长,无不是生命的传奇,又哪一位无血染的风采?说起刘政委,那可是文武双全。广州解放后,毛主席指示:1950年春夏之交、谷雨前后,务必解放海南岛!四野第40军承担渡海作战,而解放海南岛的关键是率部潜渡前行,这随时有覆没危险。28岁的师政治部主任刘振华积极请缨,韩先楚军长授命刘振华带队首批潜渡琼州海峡,为解放海南岛立下大功。刘政委在部队曾任师政治部主任、副师长、师长、副军长、军参谋长、军政治委员等。
刘振华还是“跨界强外交”,阿尔巴尼亚自与中国建交,两党两国两军一直关系友好,驻阿大使也高配。1970年,周总理选调沈阳军区副政委兼旅大警备区第一政委、中央候补委员刘振华出任驻阿尔巴尼亚大使。1971年“两阿提案”力挺中国重返联合国,背后自然有刘大使的功劳。周总理称赞他:“你这个大使当得不错嘛!”他任6年中国驻阿尔巴尼亚大使,又任3年外交部副部长。
虽然没和刘政委见过面,但刘政委的传奇人生,那是久有耳闻。
当时,共同参加刘政委家宴的首长,还有1937年参加红军、开国少将、沈阳军区副政委张午,1937年3月入山西军政训练班学习,开国大校、沈阳军区政治部主任成泽民,沈阳军区政治部宣传部长李冶。
参加刘政委特设家宴,这宴会的规格,实在太高了。这不仅是我一生参加的最高规格的家宴,大约也是我军军史上,基层指导员正式参加的最高规格的家宴。
落座时,我和尹指导员分坐在刘政委两侧。当时,看到有餐盘有公用勺子、筷子,我印象很深刻。厨师陆续上菜肴,当送上第一道长盘切的精细的凉菜时,刘政委一摆手说:“倒个盆里‘搁勒,搁勒’”,他这是嫌盘子拌凉菜麻烦。我当时觉得刘政委,就像家里长者一样的实在、朴实。张午副政委也说了一句:在家里吃饭,就要有家里的气氛。大家都笑了。
3.家宴中聆听首长教诲。在边吃边聊中,刘政委讲:东北解放后,我当团政委,当时的连队指导员,在动员部队南下时,就讲了一句话:南方的同志千辛万苦到东北,帮助我们获得了解放,今天我们解放了,能不能不管南方百姓的解放?战士们嗷嗷叫:打进山海关,解放全中国!现在你们当指导员,讲课搞教育,可比那时的部队指导员有水平呀!
若论在部队搞教育,刘政委绝对是行家,更是大家。刘振华任东北民主联军3纵7师20团政委时,在部队开展“吐苦水、算苦账、挖苦根”诉苦教育,显著提高战士们的觉悟。该教育经验被东北民主联军政委罗荣桓在东北部队全面推广,后被毛主席称为“新式整军运动”。
席间,刘政委听了李冶部长介绍,我所在的343团,是沈阳军区唯一保留下来的,有红军团部、两个红军营部和7个红军连的整建制红军团,就从这个团走出200多位将军,英雄班、英雄连,那是英雄辈出。刘政委讲:政治教育要适应新时代的特点进行改革,但变中有不变的一点,就是要坚持战斗力标准,就是要发扬红军团的光荣传统,争取更大的光荣。
张午副政委也讲了,政治教育改革的重点要理论联系实际,要突出连队教育,要突出战士为主体。李冶部长席间讲了,全军区开展优秀政治教员评比一些情况,并鼓励我们起好带头作用。
4.对参加家宴的几点思考。参加刘政委特设家宴,也引发了我的几点思考。
思考之一:这是一份特殊的荣誉。大军区政委设家宴宴请两位基层指导员,这绝对是我军军史上的罕见。虽然只宴请了我和尹指导员,但我们代表的是全军区的连队指导员。这体现了大军区首长对基层建设的重视,体现了军区将基层建设放到了部队建设的重中之重。这不是一份荣誉,但我像爱护荣誉一样的,十分珍惜参加的这次宴请。有首长对我说:参加刘政委特设家宴,似乎是你和尹指导员个人的事,但它也是我军军史上的一朵浪花,应该将它记述下来,见证“军队建设抓基层,打基础”的一个优良传统。
思考之二:首长面对面的教诲意味深长。刘政委所讲,东北解放后的指导员南下动员,看似朴素简单,但那可是绝对说到了点子上。政治教育改革怎么把握与战士的相关性,正是需要我们把握的关键。刘政委所讲,政治教育改革要发扬红军团的光荣传统,这是强调政治教育要把握血脉相传,要传承红色基因等。包括其它首长所讲,关于如何搞好部队政治教育的论述,均具有时空穿越性。
思考之三:如何去争取更大光荣?参加刘政委特设家宴后,我思考最多的,则是如何不要辜负首长的期望,在基层政治工作中,努力在继承中开拓进取,去争取更大的光荣。后来,我当了宣传股长、团政治处领导,谨记刘政委等首长教导,在各级首长和政治机关支持、指导、帮助下,继续深化部队政治教育改革,总政治部在我团召开“全军政治思想工作现场会”,我们团也获得了沈阳军区颁发的“热心为基层服务的先进政治处”的荣誉称号,我登台领取了这面锦旗,政治处被记集体二等功,这都是后话了。
结束语:我与刘政委虽有参加家宴的特殊感情,但更多的还是圭臬其德高望重。刘政委是开国少将,是1988年17位授衔上将之一。从1969年任沈阳军区副政委兼旅大警备区第一政委,9年沈阳军区政委和北京军区政委,任大军区级正副职(含9年外交)21年,从1969年连续23年选为中央候补委员和中央委员。如此位高权重,但与唯一妻子所育两子一女,均无一人获特权提升,大儿子当5年团长,又干了几年正团职助理转业,小儿子团职参谋自谋职业,一个女儿一直当白衣天使。将军廉洁自律光彩照人,令人高山仰止。
今年7月,正是刘政委逝世4周年,撰写此文,是对军旅生涯的回忆,也是对刘政委的追思,更是对“八一”建军节的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