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互联网大厂一看,这里的员工没有人格,板板正正的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拼命奋斗”几个字。
我左右走不通,仔细看了半天,才从人群里看出字来,满屋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1.
事情非常简单:拼多多公司“多多买菜业务”的一名出生于1998年出生、年仅22岁的新疆地区招商岗位女生,因过劳加班猝死。
该女员工名为张某霏(名字中间字隐去),2019年7月入职拼多多。12月29日凌晨1:30,在与同事一起走路回家的路上突然捂腹,晕厥倒地。同事立即呼叫120送往乌鲁木齐本地医院,经近6个小时急救依然无效,不幸离世。
拼多多加班严重、乃至互联网圈加班严重,这些都是业内公开秘密。
外界都知道拼多多是每周六天上班,不久前甚至拼多多员工还在脉脉上称拼多多计划施行“超级大小周”,即大周上7天班、小周上6天班、一个月只休息2天。
昨日,该猝死事件由于一张知乎截图而得以轰动发酵,也就是开篇那段让人无语的言论。
细看此次拼多多小编的言论,我们拆分而视。
“底层人民”,这个词用得非常好,这位拼多多的公关小编比起前些年刘强东的“京东快递员都是我兄弟”这种鬼话,要实诚多了。
资本家(及其附庸)和底层的员工怎么是兄弟呢?统治者就是统治者,底层就是底层,开门见山方是正道。
这位小编真乃明人不说暗话,资人不说工话。
根据了解的信息,拼多多的公关部负责人周某,此前为阿里M5高管,同样是负责阿里的公关。凭借其在阿里为淘宝早年持续不断的假货风波堵枪眼,被黄峥相中。
所以我一直说嘛,无产阶级内部总是内斗不团结,真正大团结、大联盟的永远是资本家们。
继续说这则公关小稿。
“底层人民哪个不是用命换钱”、“这是一个用命拼的时代”——此话属于场景描述,对否?答案是OK。
“这不是资本的问题,而是社会的问题”——此话属于缘由分析,对否?答案是错误。
今天中国社会的问题、特别是劳资领域的纠纷,恰恰是因为资本居于了主导地位。
或者说,社会的问题恰恰是因资本而起。社会产生了病变,不过是“果”而已,资本的无限膨胀扩张才是根源性的“因”。
正因如此,某些「奋斗B」乐于跪在资本家膝下鼓吹的“你讨厌996你可以辞职啊”,这种言论完全是无解的,连初中的教科书都给出过答案:
“工人看似有签订契约的自由,但是他们不受雇于这个资本家,就得受雇于那个资本家,饥饿的威胁使他们无法摆脱被资本家雇佣、受资本家剥削和压榨的命运。在资本家占有生产资料的条件下,所谓雇佣双方的契约自由,对于工人来说,是徒有虚名的。”
“打工人”在2020年爆梗不是没有缘由的,由于疫情的空前打击,中国从去年(2020)春季迎来了近年最庞大的一波企业倒闭潮和工人失业潮,更有“最苦应届毕业生”的段子流传。
这正应了马克思的话:
“以前的中间等级的下层,即小工业家、小商人和小食利者,手工业者和农民——所有这些阶级,都降落到无产阶级的队伍里来了。”
僧多粥少,挤压了打工者群体就业空间的同时,也给予了资本加大剥削和“择怂录用”的底气,拼多多的傲气言论不过是轻舟顺水推。
事实上,能够进入到类似于拼多多一级的头部大厂工作的年轻人,其位于同龄者已经是中上游的“打工阶位”,但即便如此依然被资本鄙斥为“底层人”,且是要用命去换钱的底层人。
那么那些求被拼多多剥削而不得的、在资本的定义里“真正的底层人”,又是如何一番景象呢?
好巧不巧,就在这两天,河南省焦作市沁阳市西万镇爆出了“环卫工人干了八个月,没有发一分钱工资”的丑闻。
根据了解,这些工人的工资仅仅每月几百元,还不够那些互联网大厂的员工每月因为打卡制度被克扣的迟到工资多。
可是外包的私立公司就是狠拖不结,且事到如今依然没有调查清楚究竟是财政拨款的问题还是结算一端的存误。
2.
保罗·福塞尔曾在书中描述过大公司中自上而下的意识形态洗脑过程:“IBM和杜邦公司从一些二流大学召募来雇员,并不断教育他们:如果不是成了这个团体的一员,他们什么都不是。”
马克思认为,
“劳动本身是一种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人之所以为人,而非动物,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有自觉性的劳动,这是人的本质属性之一。”
劳动是无罪的,乃至是光荣的,我们无产阶级甚至还有自己专门的节日:五一劳动节。
在过去的苏联和80年代之前的中国,劳动节的重要性不亚于国庆节,庆贺游行的规模盛大异常。
这是阶级的节日、也是阶级的荣耀。
幻想不劳而获、拒绝劳动的人或心理,不仅会被社会性的群体生产所排斥,同时压根也会被自我所排斥。
因为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都必须在劳动中寻找自我价值,除非他不是个正常人,比如初生的婴儿或神志不清的智力障碍者等等。
一些民间俚话,所谓的“闲不住”“待不住”“操不完的心”“一辈子都是累命”……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问题在于:资本主义的到来会破坏、扫除一切单纯欲望的本源,它会使劳动发生「异化」,将“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变为“贡献剩余价值的聚集”。
这就是“996是福报”、“奋斗理所应当”恶论的来源。
“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干活,车子房子都会有的”、“努力工作,然后你就会像我,成为部门主管,出差商务舱,住五星级宾馆”、“只要有志气,肯为公司付出,公司不会亏待你们”、“不要问你能从公司得到什么,要问你能给公司奉献什么”……
这些美丽的画皮之下,则是“35岁自动让位”、“绩效考核解释权归公司所有”、“年终奖来年春天再发”、“奖励抠抠嗖嗖、惩罚劈头盖脸”、“罚款催如兔、报销慢如龟”的残酷现实。
奋斗无罪,但是你奋斗生产的成果最终并没有落到你的囊中、进而扩大整个社会生活资料的丰富,而是全部以(绝对or相对)剩余价值的形式,沦为资本家的私家财产。
长期以往,社会的消费力会不断下降,资本家的产品商品会不断堆积,最终形成经济危机。
“好好干,明年哥给你娶个嫂子!”
然而你就是再拼死拼活地给资本家加班加点地干、让资本家不断地“娶嫂子”,一个人终究只有两个肾,后宫佳丽三千四千五千,终究会饱和。
最终酿成佳丽也失业、流落街头无人问津的窘境。
经济危机下的佳丽,穷人依然娶不起,因为佳丽们衣食住行的标准已经被资本家抬哄,捡回家你也养不起;但资本家们的身体又吃不消,因为他已经后宫佳丽三千。
这就是所谓资本主义的固有弊端,即市场失灵后的资源错配。
这就是为什么牛奶宁愿倒掉也不分给穷人(将牛奶进行包装、保鲜、运输、销售……奶场主只会亏的更多)。
然而这种弊端其本质也只是中游企业、企业主们的灾难,对于顶层财阀、真正的大资本家而言,每一次的经济危机实际完全是一次格局操盘和秩序洗牌,留下他们所需要的“优秀的代理人”,淘汰掉那些“失败的经商者”。
再大的经济危机,比尔盖茨、洛克菲勒们都不会少一根头发,只有华尔街那帮加班狗们会鬼哭狼嚎地撕碎平时笔挺整洁的西装。
2020年,汹涌可怖的疫情打击之下,福布斯根据12月11日收盘股价后统计出的亿万富豪榜,竟然发现600多名美国富豪的身价比2019年初增加了5600亿美元。
至于我们中国的富豪则更凶猛,财富增长的数字达到7500亿美元——这还是在10月底马粑粑发表“外滩宣战书”后蚂蚁集团被叫停上市的统计数字。
《2020胡润百富榜》显示,上榜的“20亿企业家”数量较2019年增长了32%,“千亿企业家”数量翻倍,上榜者总财富增加十万亿,创下发榜以来最高纪录,超过了世界第四大经济体德国一年的GDP,比前五年增加的总和还要多。
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富豪出现,入围前十名的门槛也从2019年的1200亿提高了近七成(约2000亿)。
这就是马粑粑去年(2020)10月份两天说的,在他看来“中国的企业家是稀缺资源”,他需要更多的中国企业家………
细思极恐吧?这可是在社会主义中国啊…
3.
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这从来不会出现在资本熬制的毒鸡汤里。
迈克尔·桑德尔在公开课《公正》中有过这样具象的表达:
“当今社会是一场高级经理人和食利者之间的赛跑,最终的受损者则是在旁观比赛的普通大众。”
那么什么是“经理人”?
列宁指出:食利阶层往往会拿出一部分利润收买无产阶级中的精英分子,使他们“资产阶级化”,成为资产阶级在无产阶级中的“代理人”。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工贼”,比如拼多多的那位趾高气扬、帮着他黄老板教育大众的小编。
这种人,往往是不经历铁鞭毒打,不知道什么叫地主老财资本家。
今天,太多本是屠龙少年的无产者们竟然“联合起来”聚集到了资本的石榴裙下,成为了恶龙的帮凶、舔狗、鼓吹手。
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流氓无产阶级”。
这一概念也收录在《共产党宣言》中:
“流氓无产阶级是旧社会最下层中消极的腐化的部分,他们在一些地方也被无产阶级革命卷到运动里来,但是,由于他们的整个生活状况,他们更甘心于被人收买,去干反动的勾当。”
黄四郎说,“每天眼一睁,几百人吃喝拉撒等着我伺候”。
这一句话就说得精神资本家们泪目涟涟:“地主阶级太不容易了,养活了那么多工人!比如阿里和拼多多这种电商地主,给了那么多底层屁民‘拿命换钱’的机会!”
盆友,听过这么一首歌吗:《谁养活谁》——
“谁养活谁,大家来看一看,
没有咱穷人开荒山,财主哪来的千倾田?
没有穷人来种地,财主家粮食哪能堆成山?
没有穷人把屋盖,财主家哪有楼堂瓦舍一片片?
没有穷人种棉养蚕纺线和织布,财主家哪有绫罗绸缎穿?”
现实的真实,往往没有说的那么好听。
4.
你想奋斗,你也确实在奋斗,你更是实实在在地于一种被各式各样洗脑话术与监工制度的包围监视下进行奋斗。
然而你的“奋斗”最终造福了谁?
每一个死去的大厂员工,每一张大厂员工因加班熬夜而亮红灯的体检表,都是一块块马粑粑们登上财富顶峰的垫脚石。
如马克思所言:
“劳动的异化性质明显的表现是: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旦停止,人们就会像逃避鼠疫那样逃避劳动。异化的劳动,仅仅是为了生存的牺牲与折磨。”
去年,包括拼多多、快手、阿里等大厂的「厕所」纷纷成为圈内热议话题:
① 快手的行政部门在公司厕所顶部额外加装了一个计时器,黑色的屏幕可以精确到秒,以显示里面的人究竟蹲了多久;
② 阿里的厕所内宣屏幕上滚动宣传马粑粑的福报理论:“能做996是一种巨大的福气”;
③ 字节跳动直接让厕所断网,减少员工如厕时间……
财务自由尚未实现,拉屎自由已是新的头等目标。
恩格斯曾描述过英国工厂中的现象:
“在19世纪的工厂,工人是禁止携带自己的钟表的——对于时间的定义也成为了资本家的特权。于是工人的工作时间要以工厂的时钟为准,而资本家和他的监工们往往会常常在时钟上做手脚:上班时先把时钟拨早一些,下班时又把时钟拨晚一些,通过增加工作时长剥削过多的剩余价值。”
这种现象到了20世纪的美国,变成了“泰勒制”;到了21世纪的全世界(包括中国),变成了“科学管理”、“优化资源”等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之美名。
根据《人物》近期对几个互联网大厂的采访内容,从“抑郁”变成了“抑郁”加“焦躁”,已经是大厂员工心理健康轨迹的常态。
脉脉发布的《人才迁徙与流动趋势报告2020》同时指出 ,2019年,互联网行业里已经出现了可见的、主动的人才流出。
需要看到的是,真正的悲剧姓在于:异化了的劳动,底层阶级根本是逃脱不掉的,除非你坐等饿死。
所以某种意义上,这次拼多多小编盛气凌人的傲语,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了,这个“道理”怎么去分析,这取决于你的阶级立场。
举两个例子。
① 有人买了个面包,咬了一小口就扔了,你指责他浪费食物,他回怼你:“面包是我花钱买的,我想扔就扔”;
② 有人在大街上乱扔垃圾,你指责他不体恤环卫工人辛苦,他回怼你:“不制造垃圾让他们扫,那他们岂不是白领工钱?”
这两人的回怼,合不合理?
答案是:都合理。
只不过,这合的都是资本主义的理,而不是社会主义的理。
正如眼前拼多多小编的言论,其实早在两年前,马粑粑就高高在上地对着公众“教育”过:
瞅瞅这偷换概念的本事,直接把“国家”搬出来,意图用政治正确来打压打工人:“两弹一星、核潜艇都是科学家们用996干出来的,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有不努力的理由?”
这叫杀人不见血。
用资本主义的剥削伦理去解构和解释毛主席时代的建设,这已经体现了马粑粑这个阶级无与伦比的统治高位的优越感。
两弹一星、核潜艇、大寨、杂交水稻,这些确实是无产阶级科学家、最广大工农与劳动人民群众用貌似“996”干出来的成就——但是!这些成就,造福的是谁?
是全体中华民族的国运福祉,它永葆了中国的边境安宁和外交地位的抬升。
毛主席时代的“打工人”们,所创造的“剩余价值”都交给了国家,以“全民所有制”的形式储存下来,这是同今天的互联网财阀们最大之区别所在。
只不过到了90年代末期,一夜之间的私有化又使得众多公立的矿山、煤田、汽车厂被以白菜价卖给民企和外资,连祖辈们的养老金都要现在的工作者来支付。
今时今日,抱着一堆资本主义的理儿到处灌输鸡汤的资本家们所提倡的996,利润收纳的方向仅仅是私家的公司与身价而已。
这是私有制语境里的付出收益论。
用私有制逻辑,去套述毛泽东那一代领导人、带领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的奋斗岁月,这是对社会主义公有制、对艰苦年代里那些奉献青春不求回报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乐观主义精神最卑鄙的侮辱。
5.
侮辱一个制度的目的,是为了美化和粉饰另一个制度;正如消除自己对一个制度的恐惧,是为了助长自己对鼓吹另一个制度的勇气。
非常讽刺的是,这次这名不幸猝死离去的姑娘,其所处部门正是拼多多2020年8月才上线的新业务“多多买菜”,也就是近来话题热度不减的“社区团购”板块。
社区团购已经凭借巨头们前期不设上限的海量补贴以抢占流量的态势,已经逼得不止一座城市出现了“摊荒”。
原本的卖菜摊贩生态被肢解,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以批发菜物为生的进城务工人员,全数失了业。
新一代的95后在看似光鲜的写字楼里沦为资本洗脑下的PPT耕作者,早出晚归、命不归己;同时,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内容又在灭杀着上一辈65后的传统耕作者,将他们重新驱逐回农村。
马克思认为,“资产阶级使农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它创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农村人口大大增加起来”——这就为资本的市场收割创造了必要条件。
其后果,马克思同样指出:
“资产阶级日甚一日地消灭生产资料、财产和人口的分散状态。它使人口密集起来,使生产资料集中起来,使财产聚集在少数人的手里。”
一边是被压榨生命的95后,一边是被剥夺生计的65后——最终在双向剥取之间完成利润双收的,只能是庞大的资本,立于不败之地。
跋.
奉上导师三段话:
“在打倒地主阶级和官僚资产阶级以后,中国内部的主要矛盾即是工人阶级与民族资产阶级的矛盾,故不应再将民族资产阶级称为中间阶级。” 1952年6月。
“有些资本家对国家保持一个很大的距离,他们仍没有改变唯利是图的思想。” 1953年9月。
“为什么有些人对社会主义社会中矛盾问题看不清楚了?旧的资产阶级不是还存在吗?大量的小资产阶级不是大家都看见了吗?大量未改造好的知识分子不是都在吗?” 1970年9月。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