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底层的绝望与恶意

作者:桃花潭李白  更新时间:2019-07-31 10:06:22  来源:民族复兴网  责任编辑: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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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贵州毕节,有个卖羊肉串的新疆小贩。

  一开始,赚了钱,他全攒着寄回家里,想家人过得好点。慢慢地,家里有了点钱,但没人快活,为争这点钱,闹得厉害。他想着,是不是等家人都有钱了,就好了。于是,把哥哥们都带了出来,他出做生意的本钱。哥哥们到了毕节,却联合起来要赶他走,怕他抢生意。他只好躲起来。过一阵子,哥哥们自己打起来了,都跑了,他又出来卖羊肉串。

  记者问:怎么会这样?

  他停顿一下,说:底层的残酷,你不了解。

  郝景芳写过一本《北京折叠》。

  未来的北京因人口超负荷,分成三个可折叠的空间。第一空间,500万人口,生存时间从清晨六点到第二天清晨六点。第二空间,2500万人口,从次日清晨六点到夜晚十点。第三空间,5000万人,从夜晚十点到清晨六点。一个空间开启,另两个休眠,大家共享48小时。

  500万人享用24小时,7500万人享用另外24小时。时间、财富、资源、权利,都在极少数人手里。

  大量被折叠的底层民众,需要生活在黑暗里。黑暗滋生绝望,绝望滋生恶意。

        杭州淳安小女孩的尸体找到了。

  施害者与被害者及其家庭,都是《北京折叠》里第三空间的人,生活在“晚上十点到清晨6点”。租客梁某和谢某,女孩的父亲和母亲,无一例外,都是背井离乡,漂泊无依的底层人,是这个时代的流民。尤其是梁某和谢某,更是和家乡亲友断绝了联系的“孤家寡民”,连父母过世,都不曾回家的人。

  还有女孩的父母,孩子7号失联,8号父母还去办了离婚手续。面对女儿的了无音讯,母亲没有第一时间奔赴象山。网上一片讨伐,很多人对于“没有路费”的说辞,表示无法理解。却少有去想想,这个母亲的成长经历和生活现状。17岁就跟了一个男人,她生女孩时,甚至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就是这么一个离了婚的年轻女人,月薪三千,还要匀出一部分,接济娘家。

  底层的生活,常常不是生活,是残酷的生存。有今天,没明天。残酷的环境,逼着人暴露人性中的恶与薄凉。生活的温情,亲人之间的亲情,在底层,很容易被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只露出獠牙。

  底层的苦,是真正的苦。日日夜夜,细枝末节,都浸润在纯粹的“苦”里。无处申诉,无处呐喊,看不到希望。而长久背负这种苦的人,没有办法在苦难中思考或升华,苦难只是苦难本身,并不会化作诗句或者思想。久而久之,人只剩下麻木和绝望。

  他们都是被时代抛弃的人,没有未来的人,是底层的蝼蚁。我们看不到他们的生存挣扎,听不到他们的所思所想。媒体新闻里没有,微博调侃里没有,甚至小说、电视剧里也没有。我们会长时间关注王思聪又和哪个嫩模好了,也会深入剖析范冰冰怎么和李晨分手了,却少有,全社会性的深入探讨留守儿童问题。电视里,播的都是玄幻剧,要么是改革开放四十年献礼、小人物逆袭,却极少有影视作品或文学,去表现那些三生三世都无法逆袭的底层蝼蚁。

  他们被折叠了。

  女孩遇害的事件,网上有很多人说监护人不负责,大骂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挺剜心的。

  就在今天,还有大量的媒体,聚集在女孩爷爷奶奶的家门口。看到有视频采访乡邻,提到有网民质疑,说爷爷奶奶贪钱,奶奶爱戴金首饰,受租客红包诱惑。说实话,媒体做到这份上,挺无耻的。孩子走了,这个时候,却在吊打受害者家属,在他们身上狠命问责。  怎么不问问政府的责任呢?为什么留守儿童这么多?政府又做了什么?

  农民工廉价劳动力,谁在分享红利?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王振华猥亵女童事件,孙小果“死而复生”事件,怎么就没了继续问责和吊打?

  我们已经沦落到,连键盘审判,都拿软柿子捏。

  那个卖羊肉串的小贩,曾用很长的时间思考,为何他的家人会这么坏,是不是只有他的家人是坏的,别的民族和家庭如何生活?思考和观察了八个月,他发现,底层的民众,都一样。

  他说,要改变这种“坏”,就得让一个人,从小接受好的教育。所以,他用卖羊肉串的钱,资助了160个贵州孩子。他说,要为这些农村留守儿童,做些事情,这跟救人命一样。

  当年看这个采访,内心很认同。今天知道,光有教育,已远远不够了。

  虽然至今无从知道,梁某和谢某为何要在自杀前,淹杀小女孩。但这样的恶意,绝对不会只是个案。穷困潦倒的最底层流民,不被看见,不被听见,不被关注和关爱,今天会无缘无故淹杀幼童,明天也会一言不合拿刀砍人,甚至是更多的,无差别杀人。

  谁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