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硬盘里一直存着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从50年代末到90年代的动画片,偶尔趁着假期就会挑一些给孩子看。笔者有时间的时候会陪着孩子一起看,然后与孩子讨论观看后的感想。笔者认为这些老动画片无论在思想性方面,还是在艺术性方面,比起今天的大多数动画片都要强。
《葫芦兄弟》的第一部很早以前就给孩子放过,前几天假期就把《葫芦兄弟》的第二部《葫芦小金刚》翻了出来。
《葫芦兄弟》是笔者在很小的时候看的动画片,上中学的时候还看过《葫芦兄弟》第一部的重播,大部分的情节记忆犹新;反而是《葫芦兄弟》的第二部——《葫芦小金刚》,笔者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了,记不得讲的什么故事,小时候的大致印象是觉得不如第一部精彩。
直到这一次陪着孩子重看,笔者才赫然发现,尽管动画叙事方面不及第一部,但第二部的寓意却是非常深刻的。其中的寓意和道理并不是小孩子能够真正看懂的。正是因为这样,笔者小时候才会觉得《葫芦兄弟》第二部不如第一部“好看”。
《葫芦小金刚》与其说是一部儿童动画片,毋宁说是一部成人童话,是一部关于无产阶级兄弟的阶级斗争微缩史。在那个满是精神污染的时代,这样的动画影片,代表着老一代电影工作者的精神坚守。
《葫芦兄弟》编剧姚忠礼(中)和导演胡进庆夫妇
2002年5月,为纪念《讲话》发表六十周年,上海市文联和上影集团联合组织了30位文艺工作者前往延安采风。参加了那次采风之行的姚忠礼回忆,当时老艺术家们都激动万分,感慨“这就是圣地,圣地延安啊!”
去年,《葫芦兄弟》问世35周年之际,姚忠礼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谈到了自己创作的《葫芦小金刚》,直言第二部的《葫芦兄弟》包含了对诸多社会现实问题的讽刺:
笔者认为《葫芦小金刚》讲了一部阶级斗争微缩史,这只是笔者的个人解读,未必是创作者姚忠礼本人的原意;但《矛盾论》告诉我们,事物是普遍联系的,要用联系的观点看问题。
姚忠礼所讽刺的是他在当时看到的种种现实问题,但这些现实问题是怎么产生的?它背后又有怎样的根源?如果把这些问题探讨清楚了,也就能够把社会现象与无产阶级的命运变迁紧密地联系到一起了。
所以,笔者试图从阶级斗争微缩史的角度来谈一下对动画片《葫芦小金刚》的观感,权当抛砖引玉吧。
在《葫芦小金刚》的第一集《妖雾重回》(这个名字是不是让我们想起毛主席的“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呢?)开头,葫芦兄弟化作七色山峰,镇压了蛇蝎二妖,惊动了青蛇精。青蛇精要为姐姐报仇,就率领小妖来到山下,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葫芦兄弟虽然变成了大山,可他们紧紧连在一起、坚如磐石。眼下先要切断他们的联系,然后用挖墙脚、钻空子、找缺口的办法,动摇根基,才能各个击破。
毛主席搞社会主义革命的办法,就是让工人、农民“组织起来”,农民“组织起来”就有了农业合作化、人民公社,工人“组织起来”就有了实行两参一改三结合、工人阶级当家作主的国营工厂。
无产阶级“组织起来”就坚如磐石,要对付无产阶级就必须先切断他们的联系,然后挖墙脚、钻空子、找缺口,各个击破,让无产阶级兄弟“各顾各”、在市场大潮中单打独斗。如此,就算阶级兄弟的个人能力再强,也有对付的办法:
大娃力大无穷,英勇无敌,妖精就使出了“钱神通”(“奖金挂帅、物质刺激”),让大娃掉进了钱眼里:
二娃有一对“顺风耳”、一双“千里眼”,可以明辨是非、识别敌人,妖精就用妖风先毁掉它的“火眼金睛”,让它是非不分:
三娃刀枪不入、坚强如钢,那就给它穿小鞋、使绊子,让它寸步难行:
四娃(火娃)可以喷火御敌,妖精就祭出大锅饭,并且把锅越变越大(浮夸风、共产风),让火娃烧饭,在火娃烧得精疲力尽的时候,再猛浇一盆冷水(这一幕让我们想到了1958年,也想到了80-90年代的国营企业亏损破产):
五娃(水娃)可以吸取江河水,通过喷吐水浪打击敌人,妖精就使出了霉臭五毒汤,将社会变成大染缸,让水娃在吸水时中毒:
六娃有隐身能力,对敌人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喻意那些明哲保身的逍遥派,最终还是被妖精安上小尾巴抓住:
七娃的宝葫芦,能力最强大,可以直接把妖精收进葫芦化成血水,这寓意着强大的专政机器,然而,宝葫芦最终却毁于内部的蛀虫:
七兄弟被抓住以后,因为山神提前给的七彩莲子(革命学说),在妖精试图将它们炼成七心丹的时候,再次凝聚在了一起,诞生了金刚葫芦娃,一人具备七兄弟的全部能力,重新经历了种种磨难和考验。
金刚葫芦娃解救了被妖精头领欺压的小妖蝴蝶精,这个过程伴随着忠诚与背叛、救赎与成长。
金刚葫芦娃因为贪杯被妖精抓住,和蝴蝶精一起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窟;金刚吊坠被妖精夺走,也失去了能力。
葫芦娃告诉蝴蝶精,只要有“阳光雨露”(“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长”),它就能再次变成金刚葫芦娃,恢复能力。
蝴蝶精偶然间发现了地窟的一条缝隙,找到了泉水、阳光,最终牺牲了自己,帮助金刚葫芦娃恢复能力并脱身。
其后,金刚葫芦娃又经历了“黑吃黑”(人性的贪婪)、“蜘蛛妖”(靡靡之音)、“多面怪”(两面三刀)、“伸手大王”(腐败)、“美女妖”(美色与温柔乡)……的多重考验,最终又一次战胜了妖精……
1984年,当日本动画大师宫崎骏带着他的《风之谷》怀着朝圣的心情(六七十年代上海美术电影厂的作品深深地影响了宫崎骏)拜访上海美术电影厂时,恰巧碰上了上影厂的老艺术家们正在用剪纸制作《葫芦兄弟》,宫崎骏被感动得泪流满面、惊叹“最好的动画在中国”。然而,接待宫崎骏的上影厂领导眼里却只有利润,向宫崎骏讨教的也只是挣钱的问题,这让宫崎骏倍感失望,认为真正的中国动画要绝后了,从此不再来中国。
在老一辈艺术家的坚守下,《葫芦兄弟》一、二部最终制作完成,民族风的中国动画在那个年代几乎也成了最后的绝唱,其后就剩下对美日动画的临摹、跟风……故事里、故事外,竟是出奇地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