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起来,到连里去。
许立贵光着膀子在锄草,见了我,把锄头停了一下,表示打招呼。
“累吧?。我问他。
天气热得像蒸笼,他满身流着大汗。
“不累!不累!比起我小时种地来不算什么。”他高兴地回答,顺手擦了擦汗。
“你从前种过地吗?。
“五口子人,自己有两亩,租种地主家的七亩,——我也是劳动人民出身的啊I”他象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昨天指导员上课,讲起地主怎样剥削农民,仔细想起来,实在是非常地对呀1真的就是那么回事I……”
“在八路军里过习惯了吧?”我带着笑问。
习惯了,越干越带劲!”
许立贵是一个技术很好的机枪射手,去年五月十四日夜里,马仁兴同志为了反对反共顽固派的内战阴谋,率领着骑兵二十八团,冲出了顽固派的营垒,穿越过太行山的峰峦,投向八路军的怀抱。他就是随二十八团来的一个战士。
之后,新的生活环境,使他觉得有些不习惯,比如:
不能随便拣“洋落”(在国民党部队中可以随便抢东西),处处要尊重群众,爱护打仗时群众(他觉得这是受老百姓的气),我军对他进行过很多说服教育,因他在旧军队中中的毒素很深,又受了坏分子的欺骗拉拢,终于开小差逃跑了。不过两天以后,他就被群众送了回来。
这两天中,许立贵经过了很多事情,受到了事实的教育。他走到铁路边,被鬼子抓住,狠狠地打了一顿,关在小黑屋于里,晚上他乘监视不严密时偷跑出来,东西全丢了,只剩下了干人一个。又回到根据地里,他连通行证也没有,被有高度警惕的群众查住。群众们知道他是个开小差的战士后,一方面对他进行教育,给他讲抗战光荣,逃亡可耻的道理,同时也帮助他解决生活困难:给他吃饭,给他安排睡觉的地方,还送给他一双新鞋。他怀着愧悔交加的心情回到部队。
归队后,他羞惭惭的站在指导员面前,低着头,两手挖着指甲里的泥。指导员只是用帮助的口吻向他进行了解释教育,并没有给以严厉的斥责和处分。
不仅对这样的战士多进行耐心的说服和帮助,在各种政治生活上,也要尽力争取他们来参加。领导的这一个决定,普遍的执行了。
许立贵归队后表现很好,被选为伙食委员,还被吸收为民运小组的组员。从此以后,他工作更加起劲了。
“干吧,一定要争取模范!”他常常这样说。的确,他进步比过去快多了。
今天站在我面前的许立贵,跟过去完全不同了。正如他所说的话:“习惯了,越干越带劲!”他已经习惯八路军的生活,他已经了解持久抗战的道理,他再也不想开小差了。 我凝神地看了他半晌,回忆他的过去,不由的说:
“许立贵同志,不想回家了吧?”
他那黑微微的脸红成了酱紫色:
“过去的事咱们别再提啦。”
他叹了一口气:
“我那时真糊涂,受了坏家伙的欺骗,作出那种丢人事情来——习惯了,我觉得比在家还好哪。”
“许立贵!许立贵!”有人在喊他。
他蹦跳着走了。
我望他的背影,心想:党的政策是多么正确而伟大呀!许立贵得到挽救,被改造成一个新人了。
这篇报告文学的作者叫杨经国,贵州的高中生出身,参加过北平“一二九”学生运动,在东北军里当过地下党,抗战时期担任冀中骑兵团的政治处主任。
甭以为政治干部不能打,高阳战斗,杨经国同志可是爬城先等第一人,作为骑兵干部,有精湛的骑马术,善舞大刀,精通各种枪械,拆装歪把子机枪和射击是一绝。
更别说文学修养了,人家本来就是文学青年。
可惜如此优秀的同志,在冀中反扫荡中,却壮烈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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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机枪手许立贵同志,估计也牺牲在冀中反扫荡了,马仁兴同志则牺牲在四平,马仁兴烈士的儿子马乘风同志,也牺牲在冀中反扫荡作战中。
下月初要去北京出差,又要坐火车穿越冀中大平原,每次走过这里,我都会想起这些牺牲的同志,想睡也睡不着,脑子里一个个蹦出他们的英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