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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中国建设初期，一条条铁路大动脉、一口口工业油田、一座座国防工程设施，背后都写着“人民铁军”的赫赫威名。正是当时的人民解放军放下枪杆，拿起铁镐，开动机器，拉开了新中国大规模工业建设的序幕。直至如今，中建集团、中国铁建、中国保利、新兴际华集团等企业，无一不是由军队转制而来。这些有着军队血统的“戎装”央企，在时代变迁中有着怎样的历史故事?
卸甲从工，铸剑为犁
军队进入工业领域，是国家发展形势的需要。脱下戎装换工装，一方面与新中国百废待兴、亟需开展重要战略物资的生产息息相关，另一方面也与人民解放军的几次裁军密切关联。
工业领域向军队“要人”，起源于石油系统。1952年3月25日，时任西北石油管理局局长的康世恩起草了《关于调拨一个建制师担任第一个五年计划中发展石油工业基本建设任务的报告》，拟请中央调拨一个完整的建制师，将战士培养为技术工人、部队干部转为领导骨干，以有组织、有领导地转变为工业建设大军，从而改善石油专业技术力量缺乏的现状，完成年产350万吨天然石油的计划。同年8月1日，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签发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9军57师整建制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石油工程第一师”的命令。
毛主席签署的改编命令。来源/中国石油大学
由8000名官兵组成的中国石油工程第一师由此诞生，它的前身是1945年12月5日在山西省洪洞县柏村成立的晋冀鲁豫野战军第8纵队第24旅。到1956年，这8000名官兵已分散融入全国各地的石油大军中，石油师的番号随之被撤销，但以石油师为基础的中国石油运输有限公司壮大了起来。
1952年8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9军57师在陕西汉中北校场举行隆重的“石油师”命名典礼和誓师大会。来源/中国石油大学
1952年“石油第一师”成立的背后，还有解放军第二次大裁军的历史背景。1951年底，国内大规模剿匪作战取得了决定性胜利，抗美援朝战争已转入阵地防御战阶段。为减轻军费开支，中央军委裁军精简219万余人，解放军陆军初步开始由分块领导向集中统一领导、从单一步兵体制向诸兵种合成体制转变。第一批脱下军装的官兵，奔赴玉门油田、新疆油田、大庆油田、四川油田、胜利油田、华北油田等一系列油气田的开发建设中。第二批脱下军装的，则进入国家原建工部属施工企业的多支部队，成为建筑企业职工，也就是现在的中建一局到六局的前身。
军需央企新兴际华集团的成员单位基本是从军队走过来的，历史最悠久的可以追溯到清末为慈禧太后专供鞋靴的上海精益皮革厂(际华3516厂前身)，以及北洋军阀陆军部所属的北平被服厂——际华三五三九制鞋公司。1938年，延安诞生了我军首家制革、制皮件和制鞋的工厂——际华3513厂，其后，际华3503、际华3521、际华3504等企业的前身陆续成立，为所在地部队提供后勤支持。今天的新兴际华集团正是由解放军总后勤部原生产部及所辖的军需企事业单位整编重组而来。
和新兴际华集团类似，三九集团的前身是总后勤部所属的深圳南方制药厂，1998年与军队脱钩，2008年并入华润集团。
中央企业中有军队血统的央企还有很多，比如保利集团、中国新时代控股集团、中国海洋航空集团等，它们要么是脱下军装的成建制部队，要么是军办企业与部队脱钩后整合划归国资委管理。
共和国的铁道卫士
代表我国基建能力的一线梯队——中国中铁和中国铁建，如今虽分属两家，但它们之间渊源颇深。概括而言，中铁1-10局属于中国中铁，为原来的铁道部工程局;中铁11-25局属于中国铁建，其中11-20局由人民解放军铁道兵十个师转业而来，21-25局是2004年配合铁道部“主辅分离”改革新组建而来。
铁道兵诞生于解放战争时期的东北战场，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的一个工程技术兵种，包括铁路、隧道、桥梁、建筑、舟桥、通信、工程等部队，担负着工程保障任务，前身是东北民主联军护路军。
1948年7月，中共中央东北局和东北军区决定，以护路军为基础，吸收东北各铁路局1200名铁路员工为技术骨干，补入二线兵团8500人，组成东北人民解放军铁道纵队，实现“前方打到哪里，铁路就修到哪里”。在辽沈战役中，铁道兵用三个多月的时间修复了满目疮痍的铁路干线;在平津战役中，铁道兵让列车顺利开进刚刚解放3小时的天津城;在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南下战役，处处都有铁道兵的身影。铁道兵脚下的钢轨追逐着解放的炮火向前延伸，也为刚刚建立的新中国人民政府的稳固提供了重要保障。
1953年12月25日，毛泽东主席题写的《铁道兵》报报头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铁道兵团奉命入朝执行铁路保障任务，归志愿军司令部指挥。在朝鲜停战协议签署后的1953年9月9日，中央军委统一调整铁道部队，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
20世纪60年代初，为了适应修建东北森林铁路、北京地铁一号线和二号线、大三线建设等任务需要，中共中央多次作出扩建铁道兵的决定。到1970年2月，铁道兵总定额达39万人，加上部队里的技术干部和工人，总人数近43万人。1976年发生的唐山大地震，最早进入灾区的部队也是铁道兵。
1954 年5月14日，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第三届庆功大会在北京召开。朱德出席了这次大会，发表讲话并为铁道兵题词：“为建设正规化现代化的铁道兵而奋斗 !”来源/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1980年，解放军完成第六次大裁军，铁道兵也迎来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人员缩减，裁减兵员17万人。两年后，解放军实行第七次大裁军，全军人数从1980年的450万减至约400万，中共中央、中央军委撤销铁道兵建制。到1984年1月1日，铁道兵集体转业并入铁道部，铁道兵各师分别改称铁道部各工程局。从此，铁道兵在解放军序列中消失。从东北战场到抗美援朝，从青藏高原到南粤大地，从长城内外到大江南北，铁道兵曾为祖国建设立下的不朽功勋却永远镌刻在祖国大地上。
1984年国庆三十五周年阅兵时，来自铁道兵“兵改工”之后的铁道部工程指挥部组成的国旗方队在天安门广场接受检阅。来源/铁道兵文化网
如今的中国铁建十一局到二十局，正是1984年铁道兵的十个师转业而来的。例如中铁十一局的前身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第一师;中铁十二局前身为铁道兵第二师，历史可追溯到组建于1940年的冀鲁边区回民支队，部队先后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等;中铁十六局前身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第十一师和第十三师，成立于1952年，1981年合并为铁道兵第十一师，是当年铁道兵的“首都师”。2000年开始，中国铁建各局先后按照国有企业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要求，与铁道部脱钩，划归国务院国资委管理。2007年11月5日，整体重组改制，中国铁建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成立。
作为中国最大的铁路设计和施工企业，中国铁建参建了380天竣工的人民大会堂，承建了被联合国称作“20世纪人类征服自然的三大奇迹”之一的成昆铁路，独家勘察设计了“世界屋脊”上的奇迹、世界海拔最高的高原铁路——青藏铁路，修建了世界第一条磁悬浮商业运营线——上海磁浮列车示范运营线，还承建了坦赞铁路、安伊高铁、亚吉铁路等一大批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标志性工程，带动一批批“中国制造”落户海外。这一个个宏伟壮观的超级工程背后，彰显着生生不息的铁道兵精神。
太行山上的兵工厂
还有一些军工央企的成员单位，前身是制造武器的兵工厂，隶属于中国兵器工业集团的淮海工业集团就是一例。
人民兵工创建于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早在1926年，周恩来同志领导了上海第三次武装起义，为解决起义部队需要的武器，党组织指派工科出身的李强同志在上海弄堂里秘密制造炸药和手榴弹，开始了由我党领导兵工生产的最初尝试。1931年10月，江西官田兵工厂创立，标志着人民兵工的诞生。它的孕育、诞生和壮大同人民军队的成长和人民革命运动的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
新中国成立初期，兵工企业面临转变和调整改组问题：由一部分部队建制的企业转变为政府建制，纳入国民经济计划体系;由分散转变为相对集中;由战时工业转变为平时工业。淮海工业集团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它的前身是建于1938年的黄崖洞兵工厂。
1937年10月21日，毛泽东致电周恩来、朱德：“我们必须在一年内增加步枪一万支，主要方法自己造。”之后，党的六届六中全会决定“把提高军事技术，建立必要的军火工厂作为当前紧急任务之一”。1938年，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和副总参谋长左权在山西长治亲自选址创建了我军当时最大的军火基地——黄崖洞兵工厂。
黄崖洞兵工厂旧址。来源/纪录片《国家记忆》截图
黄崖洞兵工厂位于太行山中部，工厂四周巍峨耸立、万丈深壑，一座酷似铜墙铁壁的天然石雕赫然屹立在东方，正是这样易守难攻的地形造就了朱德和左权眼中“理想的兵工厂厂址”。黄崖洞兵工厂人数最多时有700人，年生产武器量可装备16个正规团，已制式化生产装备我军第一支轻型化的“八一式马步枪”和掷弹筒、迫击弹等重武器装备，在百团大战中声名远扬。
抗战胜利后，黄崖洞兵工厂被分为多家，分布在山西长治地区。在支援淮海战役时，华北兵工掀起了“刘伯承工厂”生产竞赛运动。经过14个月的比拼，淮海集团前身之一的“兵工二厂”赢得了“刘伯承工厂”光荣称号，成为全国唯一一个以共和国元帅名字命名的兵工厂。
1951年3月，华北兵工局将这里的所有兵工厂整编为一个兵工厂。1952年将其一分为三，即兵器工业淮海厂、惠丰厂、晨光厂。1979年，我国第一代反坦克导弹红箭-73在这里研制成功，为我军反装甲能力的提高立下了汗马功劳。
红箭-73反坦克导弹(代号：HJ-73)。来源/环球网
2011年6月24日，山西北方惠丰机电有限公司和山西淮海机电有限公司重组为中国兵器工业集团淮海工业集团。仍留在太行山腹地的部分，则成为航天科技一院519厂技术中心，目前是航天地面发射设备专业制造基地和特种车研制基地。
最早的“兵转工”
尽管军队最早进入的工业领域是石油，我国最早的兵转工案例却是在建筑行业。中建集团正式组建于1982年，当时为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是第一批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央企。中建集团所属的八大工程局都有人民军队的血统。
1955年开始，工程一局到八局的前身部队奉命改编为国家原建工部属施工企业，由军队集体转业为建筑工程部所属的几大建筑师。
中建二局最早可追溯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步兵第99师，1952年5月改编为人民解放军建筑5师，调到第一汽车制造工地(现为中国第一汽车集团公司)奉命修建一汽工厂。
第一汽车制作厂1958年3月26日研制成功CA40自卸翻斗车(新华社照片)。来源/北京汽车博物馆
中建六局前身包括中国人民解放军公安部队第十师二十一团(1952年改为建筑七师21团)，中国人民解放军23兵团37军109师(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建筑工程第二师)等多个单位，这些部队当时的主要任务是在湖北十堰建设二汽。
中建八局的前身稍微复杂，由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4军10师和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30军90师，以及1949年北京和平解放起义部队改编成立的华北野战军36军等单位组成。
1966年8月1日，经国务院、中央军委批准，部分建工部属施工企业再次整编，成为基建工程兵部队，开展大三线建设，其中就包括中建七局的前身——基建工程兵第21支队，中建八局的前身——基建工程兵第22支队。
大亚湾核电站、深圳地王大厦、深圳妈湾电厂等一大批代表工程就是中建二局承建的。
大亚湾核电站。来源/中国能源报
这些“由兵转工”而来的企业，是新中国的第一批建设者，是国家五年计划重点工程建设和西南地区三线建设的骨干队伍，也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中国速度”缔造者。曾经在战场上能攻善战的战斗队，转变为生产建设上技术熟练的建设突击队，他们不仅没有被市场风浪吞噬，反而在不同战线上继续发挥着作用。
参考文献：
[1]中国铁建股份有限公司官网，https：//www.crcc.cn/col/col1569/index.html
[2]淮海工业集团有限公司官网，http：//hhgy.norincogroup.com.cn/
[3]中国建筑第二工程局有限公司官网，https：//2bur.cscec.com/gywm6/gsjj6/201804/2878680.html
[4]庞天仪：《光辉的历程-纪念人民兵工创建五十五周年》，兵器工业部，1986。
[5]李滔，陆洪洲编：《中国兵工企业史》，兵器工业出版社，2003。
[6]刘青山：《从军营走向市场》，《国资报告》，2019。
[7]刘青山：《从追赶到超越》，《国资报告》，2019。
[8]刘青山：《从建筑“铁军”到世界一流》，《国资报告》，2019。
[9]刘青山：《“铁道兵”新传奇》，《国资报告》，2019。
[10]王臻：《传承弘扬铁道兵精神，赓续中国铁建红色血脉》，《理论学习与探索》，2022。
[11]中国铁建地产：《在为民造福中镌刻品牌》，《建筑》，2022。
[12]刘建军：《弘扬红色文化，铸就兵工之魂》，《思想政治工作研究》，2016。
[13]《新中国11次裁军回顾》，《政工学刊》，2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