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刚满两岁的时候,就随父母等兄弟姐妹从新乡市徒步回到了300多里的老家,晋城县土河公社东土河村。长途跋涉,父母轮流抱着我艰难前行,不知他们受了多少苦和累。我哥只不过才十几岁,我姐不到十岁,不知道哥哥姐姐,是怎么坚持走到家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慢慢长大了。由于父亲是右派的原因上不了高中,我1975年元月从土河中学初中毕业之后,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农民。
是农民,就要让自己像个农民样。在太行山上的山坡梯田里当农民,用耩耧播种就是一门学问,而且被公认为是地里的技术活。种谷子的时候一亩地下多少斤种子,种小麦的时候一亩地下多少斤种子,全凭掌握耩耧的那个人来控制。
开始,我只是一个给掌握耩耧的人牵牲口的帮耧者。时间长了,我按奈不住要学这门手艺。掌握耩耧的人既是生产队长,又是我们本家的长辈,我得叫他爷。因为不是最亲近的本家爷,我叫的时候要带上他的名字,那就是“保国爷”。而且,他可是我们生产队和全村人公认的霸道之人,人称“三阎王”。因此,不管是男是女,年轻人都不愿意给他帮耧,都怕挨训,挨骂,甚至挨打。所以,和我住东院对门西屋的生产队副队长郭狗碰就对我说:“喜林叔,给你找个轻活吧,你去给保国老爷帮耧。”我说:“人家都怕他,难道我不怕吗?”他说:“你怕啥?你有我这个侄儿给你挡着。再说了,你脸皮厚点不就行了,他吵你的时候,只当没听着就行了。”
就这样,我就大着胆子去给“三阎王”爷爷帮耧去了。我知道,在山坡梯田帮耧最难的地方,是在耩地到地头的时候,如何牵着牲口迅速急转调头,不能让摇耧耩地的人和牲口掉到下边那块地里,那是很危险的。帮耧的人和摇耧耩地的人与牲口要协调一致,才能确保安全。帮耧是轻活吗?一点都不轻松。
帮了几天耧,也没挨他骂。我就主动问他:“保国爷,人家问啥都怕你?”他却反问我:“你说,他们怎么怕我?”我吞吞吐吐地小声说:“还不是因为,你是什么,什么王。”当时,我以为他没听着。他却大喝一声:“你说我是什么王?”我反问他:“我要是知道你是什么王,我还问你干啥?”他说:“行啊,你这个小鳖孙,竟然给我耍心眼。”那我就问他:“我是鳖孙,你是啥?”我这样一问,弄得他噗嗤一声笑了。他问我:“是谁教你的?”我说:“你,你就是我老师。”于是,他“嗨”一声叹气之后,磕了磕烟袋,大声说:“歇够了,开始耩地!”
又过了几天,在保国爷吸烟的时候我和他说,你不能一直让我给你帮耧,你得让我当你的徒弟。他问我,你当我啥徒弟?我说,你吸过烟之后,你帮耧,我摇耧耩地,你得让我学学,不能让我帮这么长时间的耧,不会耩地。他说:“行吧。想学就学。你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走?”我问他:“我的爷爷啊,你啥时候变成猪了?”
弄得他没了脾气,他就说:“你不用和我贫嘴了,依你。”就这样,我摇耧耩地大概有半个小时。我停了下来,我说:“保国爷,你得看看我耩地耩得怎么样?不能让你丢人。”他说:“我看得见,一垄一垄笔直;我也听了,你摇耧的声音和快慢,都可以。应该不会出现断垄缺苗现象。”我说:“还是你耩地吧,我帮耧。”他说:“还是你耩地,我帮耧。到下午,我耩地,你帮耧。让我上午好好休息,休息。”
从那一天起,我就和保国爷轮流耩地。那一年秋后种冬小麦,我学会了摇耧耩地。当麦苗出土以后,我到地里看了好几次,麦苗非常均匀,我很满意。让我去帮耧的生产队副队长——我本家侄儿,郭狗碰也很满意。他说:“小家长是个人物,干啥都能干好。”
我在老家除了学会摇耧耩地,还学会了其它所有农活,还学会了用荆条编箩筐,编篓子和篮子,还学会了嫁接各种树木,还学会了给家里擀面条,还死里逃生学会了游泳,还学会了在每年春天爬上挺拔的白杨树、洋槐树、柳树和榆树给家里弄回许多树头野菜,让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人度饥荒,求生存。
人们常说,环境造就人。的确是这样,把你放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你就得去积极主动适应环境,而不是让环境来适应自己。搞不清这个道理,埋怨天埋怨地,只能让自己寸步难行,走投无路。面对自己所处的恶劣生存环境,你只能默默承受一切,并挺直腰杆向前走。而且,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干干净做事;而且,不怕吃苦受罪,才能苦尽甘来。
2022年11月28日下午16:30~18:00在新乡市家中写下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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