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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感人肺腑的烈士遗信:字字动容 道尽思念

作者:王浩  更新时间:2015-08-19 20:31:24  来源:人民网  责任编辑:石头

 

许晓轩

在整理馆藏文物时,我偶然发现1947年许晓轩关押在重庆白公馆看守所时写给妻子姜绮华的一封信,不免好奇,便细读信中内容。许晓轩是红色经典小说《红岩》中齐晓轩的人物原型,原以为他写给妻子的信应该通篇是正义凛然、大气磅礴的辞藻,讲革命道理,谈人生理想。然而,此信的字里行间却尽显温情,透露出的是一个离家7年之久的男人对妻子、女儿的愧疚和无限思念,一位慈爱的父亲对女儿的将来寄予的殷切希望,以及一个革命者不管情形怎样“也不会悲观和失望”的乐观向上的精神。这封信让我们看到了许晓轩这个铁血男儿的一腔柔情。

字字动容,狱中写信道尽对妻儿思念

许晓轩在狱中写给妻子姜绮华的信

此信纵20厘米,横16.3厘米,钢笔书写,文字由左至右,正反两面均写有内容。全文内容如下:

华:

七年了!从二十九年清明节,我们抱着馨儿在屋后面小山坐着,看到德华走失了路,哭着由警察伴了回家,——从那时到现在,七年怕都过了一两个月了吧。七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那么你受苦的时间也很长了。我实在对你不起,让你苦痛了这样久,而就是现在,我还是没有办法来安慰你,除掉说我还活着之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还有就是我心里很不安。如此而已。不是想不出话说,而是无法说出实在可靠,可以兑现的话来安慰你啊。

七年,我当然也很不好易容(应为“很不容易”——作者注)度过,可是我的苦只是外形的,偶然的,有时伤一两天脑经(筋),也就完了。并且我自己清楚苦的来源,因此我想得开,也不会失望和悲观。在你情形完全不同,我可以想得出,你是长时间沉在苦恼里的。就像我只有暂的苦恼一样,你这几年当中,怕也只有过暂愉快,或者只有过暂的离开苦痛吧?

几年来,我闲着无聊时,常常拿回想过去旧事作消遣。在回想里,当然也有我们过去的生活,每次想到我们在会府住着的一段生活,我就记起自己的过错了。(实在应该说是‘认清了’的,因为那时候我并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对的。)那时你让我帮助你读书,而我总是马马虎虎的拖着,结果是打断了你的兴头,你也就松了下来了。其余想的还很多,此地没法细讲的。

有时我也想到将来,有时更乱想一顿,像做梦一样,想到如果我永远不能回家,家里是怎样的情形。我想到馨儿长大了,她长得很结实,比你我都强。她读我读过的书,做我做过的事,并且相当能干,一切不落人后。我更想到,你在什么地方做一点小事,并且还有一位比我好的人在帮助你,你过着很好的生活。想着,这样想着,我心里舒畅得多,好象肩膀上的一块重石头放下了,也好象丢掉了人家一样重要东西又找回来了一样。请你不要怪我胡思乱想,我这样想确实一点没有坏心,不过这样想着顽(应为“玩”——作者注)罢了。前面我已说过,这就象做梦一样,梦醒之后,一切又都是原样了。至于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梦话,那不过是顺便提起,让你晓得我曾经做过这些梦而已。并且我早迟总说不定要回来吧,回来之后把这当着笑话谈也是好的。

最后我还要请你少记挂我,多关心孩子,把希望多放在孩子身上,她在面前,是可靠的。少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吧,因为我是身不由己的人。说起来似乎是办不到的事,但请你练习起来,日子久了,会慢慢习惯起来的。

还要申明一句,如果有机会,我决定要回来的。虽然我这一辈子大概免不了在外边奔波,但回一趟家是一定无疑的,并且如果你愿意又不怕劳苦,而且机会又许可的话,那我们一同到外边走走也不错啊。说着说着,又扯远了,远了的事,世界上没有神仙,谁料得定呢。那么还是上面的话:多关心孩子,少记挂我吧!

安 四月十五

信中的内容可谓字字感人肺腑、句句令人动容。读完此信,不禁使人潸然泪下。为什么许晓轩会给妻子写这样一封信?又是什么原因导致许晓轩和姜绮华这对恩爱夫妻分别长达7年之久而不得见面的呢?

往事历历,恩爱夫妻诀别7年之久

许晓轩和姜绮华都是江苏江都人。1935年,19岁的许晓轩和18岁的姜绮华按照中国传统的婚姻方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结合。结婚之前,他们虽未谋面,也没有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浪漫恋爱经历,但婚后却是惺惺相惜、恩爱有加,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

1938年初,在无锡工益铁工厂当会计的许晓轩随工厂内迁到大后方重庆,后来在救国会负责人沙千里的介绍下,认识了重庆青年职业互助会的领导人杨修范。随后,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进步团体重庆青年职业互助会,并积极参加互助会组织的演讲集会、歌咏比赛、抗敌演出、街头宣传等抗日救亡活动。由于许晓轩为人诚恳、待人热情,参加活动积极,又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很快便成为互助会的核心成员之一。

随着形势的发展和革命的需要,1938年5月,经杨修范介绍,许晓轩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先后担任中共川东特委青委委员、重庆新市区区委委员。入党后,他经常变换工作以适应革命的需要,还经常深入基层,特别是工厂,领导和发动群众开展地下工作。就在许晓轩全身心地投入到革命工作时,危险也随之降临。1940年4月,他去位于大溪沟的二十一兵工厂开会时,因叛徒出卖而被秘密逮捕,被关押进重庆望龙门看守所。他被逮捕时,与姜绮华结婚仅仅6年,女儿许德馨出生刚刚8个月。

当姜绮华得知丈夫被捕的消息后,精神几近崩溃,虽然她平时不懂也不过问政治,但她知道被军统抓进去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希望。悲痛之下,她患上了严重的肺病,卧床整整3年。3年里,她在生活上和精神上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她没有倒下,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可爱女儿的支撑,更是因为她期待奇迹能发生,希望丈夫有一天能平安回来。许晓轩被逮捕之初,夫妻二人还可以通过某种渠道书信来往,但随着1941年许晓轩被转押至贵州息烽监狱后,两人的通讯就中断了。1946年7月,贵州息烽监狱撤销,他被转往重庆,先后关押在渣滓洞、白公馆。

多年的监禁生活,不仅没有消除许晓轩对妻子、女儿及家人的思念,反而使这种思念之情更加浓烈。有一次,许晓轩被押到外面做苦工,看到满山挺拔的松树随风摇摆,小鸟在枝头欢快地跳跃、歌唱,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此情此景,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7年前的清明节和爱妻、女儿在屋后的山坡上散步的温馨画面,心里不由感慨万千。做完工回到白公馆看守所,他将思念之情付诸笔尖,给妻子姜绮华写了本文所述的这封信,并设法托人将信带出。

丈夫遇害,妻子捐出遗信以志永久纪念

6年时间,音讯全无,突然收到丈夫的来信,姜绮华激动万分,当看到信中内容“少记挂我,多关心孩子,把希望多放在孩子身上……少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吧,因为我是身不由己的人”的语句时,姜绮华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知道丈夫不是不爱自己了,而是因为太爱而想放手,让自己去寻找幸福。擦干眼泪,她再次为营救丈夫而努力。1947年9月,她向重庆地方法院发出申诉状,要求当局释放许晓轩,而法院则以军统局已经撤销,无法办理为由,拒绝了她的申请。悲愤之下,她带着女儿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欲绝的城市去了上海。

上海解放后,姜绮华更加关注重庆的消息,她希望人民解放军尽快解放重庆,解救自己的丈夫。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1949年11月27日,国民党统治集团在逃离重庆前夕,下令对关押在白公馆、渣滓洞的革命者实行集体大屠杀,许晓轩没能幸免于难。他牺牲时,距离重庆解放仅仅只有3天!

当姜绮华得知丈夫被害的消息,肺病复发,无法亲赴重庆认领丈夫的遗体,但她发誓,在有生之年,她一定要回到令她魂牵梦萦的重庆,去看看她的亲人,看看她那挚爱的丈夫。想念丈夫时,她会把这封随身携带且精心保护的信拿出来一遍一遍地看,只有此时,她才感觉到丈夫就在身边而没离开。1963年,重庆中美合作所美蒋罪行展览馆成立后,展览馆向烈士家属发出倡议,希望能收集烈士的遗物,以便更好地宣传革命者的英勇事迹。尽管非常难舍,但是为了让更多人了解丈夫的事迹,1965年,姜绮华毅然将此信捐赠给展览馆。1995年3月,此信被重庆文物评定小组的专家一致认定为一级文物。

1981年,时隔30多年后,姜绮华再次回到重庆。当她来到白公馆关押过丈夫的牢房,用手抚摸着展墙上丈夫的照片,泪如雨下,很久才泣不成声地说道:“晓轩,我回来看你来了。”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许晓轩和姜绮华相聚相守的婚姻生活虽然只有短短的6年,然而姜绮华却用了近半个世纪固守着这份情感,并将继续固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