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期刊向来是挖掘和培育文学作品的园地,很长时间以来,主流纯文学杂志譬如《当代》、《收获》、《花城》、《十月》都是作家的梦工厂。与此不相称的是,文学期刊的稿酬一向较低,时常成为业内聚焦的话题,不过从去年开始,很多知名的文学刊物都在调整稿酬标准。据有关媒体的消息,去年,上海作协旗下的《上海文学》和《收获》大幅提高稿酬,最高达千字1000元;今年2月,《人民文学》宣布优秀稿件稿酬上调至千字800元,其他稿件平均在千字500元左右;此外,《花城》目前的稿费最高可达千字800元至1000元,《诗刊》部分重点栏目的稿费提高至每行20元……甚至有杂志在千字500元的基础稿酬之外,进一步借鉴了网络文学的打赏机制。
这些传统的文学刊物大幅提高稿酬,背后的支持大多来自政府部门的拨款。“《上海文学》自2016年7月刊起,最高稿酬已经提高至每千字1000元。”《上海文学》杂志社社长赵丽宏曾向媒体透露,在上海市委宣传部的专项资助下,《上海文学》和《收获》的最高稿酬标准再次提升,是两家刊物自2011年将稿费提高至千字500元后的又一次突破。据统计,提高稿酬标准后,《上海文学》单期稿酬预算从8万元升至17万元。不过赵丽宏也谈到,并不是每篇都能开出千字千元的稿酬,能得此稿酬的必须是“佳作力作”。
“我们的杂志也提高了稿酬标准,但也不是对每个作品都实行高稿酬,比较优质的作品会给高稿费,相对差一点的还是会有所调整。作家对此可能会有些意见,可是如果统一标准,杂志社无法承担。”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文学杂志编辑告诉青阅读记者,目前很多刊物的涨稿酬之风,也是由于多方压力使然,“大家都看到有同行在涨稿费,然后纷纷向自己杂志所在的地区申请,不希望自己的杂志在稿费上落后。” 这位编辑也提到,稿酬对编辑部的工作并没有太大影响,“稿酬的增长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我们还是看稿子,改稿子,收到的稿件质量也并没有因为稿费有巨大变化。”
当然,提高稿酬的目的在于孵化更好的作品,让作家的工作得有所偿。去年12月,作家张学东收到《上海文学》杂志寄来的13300元稿费单时很欣喜,这是为他两万余字的小说按照千字500元支付的稿酬。“以海纳百川的气魄对待作品,作家有福了。”当时他在朋友圈写道。“写作也是一种劳动,作家尊重一个刊物,把好的作品给他们,相应的高稿酬也会让作家觉得自己的工作是被尊重了。”张学东告诉请阅读记者,这是一个礼尚往来的过程,“一个一万字以内的短篇作品,光是创作可能要作家工作一个星期,之后还需要大量地校稿删改,有时甚至需要一个月。如果这样的工作最后只换来一箱汽油钱,确实会让人觉得劳动被看低了。”
另一厢,近年来一些由民间出资兴办的文学杂志或杂志书,也都提出并且兑现了千字1000元的高稿酬。在云南昆明,大益茶企最近在集团内部开设了文学院,并创办《大益文学》,目前已出版了《慢》和《城》两辑,稿费都是千字千元的标准(除诗歌外)。这本杂志书的主编陈鹏及其团队曾经就职于《大家》杂志,陈鹏告诉青阅读记者,民间资本支持的文学杂志和传统的文学期刊还是有诸多不同的,“大益的吴总很支持,一直说他就是我们的财政部长,为文学院保驾护航,在办刊上,编辑部有相当的自主性。”谈到稿费,陈鹏觉得是很骄傲的事情,“这应该是中国最高的稿费标准了,还有可能上涨。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作家有尊严。”在陈鹏看来,一些传统期刊的稿费标准太微薄了,“我自己也写作,有的杂志号称千字1000元,其实平均到不了千字500元,地方刊物可能只有千字50元、100元,写个中篇可能只有1000元的稿酬,而且你要为这点钱等待很久,少则半年,多则两三年。”《大益文学》约请到的作者如马原、于坚也都认为,千字1000元是给作家以尊严的稿酬,“如果有杂志愿意提出千字1000元的稿费,我就不会惊慌失措地写作,为生计发愁。”于坚说,“比如乔伊斯,为什么哈丽特·维沃尔愿意资助他写作?是因为她相信乔伊斯写的每个字都是金子。”在他看来,让作家有稿酬上的保障,也可以催生出好作品。
老牌刊物与民间办刊的不同选择
当然,有很多杂志的负责人表示,办刊绝不仅仅靠高稿酬,另一方面作者也不会都冲着稿酬投稿。“如果让我在老牌刊物和稿酬很高的民办文学刊物里挑,我还是会把稿子交给老牌刊物,哪怕他们的稿费略低一些。”作家张学东告诉青阅读记者,“传统刊物有比较稳定的水准,这是一个长期以来形成的评价体系,认可的人很多。而年轻的民办刊物并没有标准,两三个人办,两三个人看,对主流的影响也不大。”张学东表示,“不久前上海也有几个文学爱好者办了杂志,选摘了一些他们认为比较好的作品,但看起来水准就是欠缺一些。”
民间力量支持的刊物也有野心勃勃的一面,像《大益文学》就希望在“先锋小说”方面有所作为。“我们树立的文学审美并不以现实主义为主要标准,我们需要更大胆的先锋性,想寻找有点叛逆精神的文本。”在陈鹏看来,先锋是如今的传统文学杂志缺失的一种品格,“今天的文坛,受制于风格、定位等方面,讲故事的东西太多了,我们想找到一些反叛的力量,哪怕这种反叛通常充满了实验性。” 《大益文学》第一辑约请了马原、于坚、欧阳江河、吉狄马加等知名作者,为杂志打造知名度,接下来也想要发掘和培养那些一直被主流忽略的、不太一样的作家和新人。“我们要扶持一些主流期刊视而不见的年轻作者。”陈鹏说。
“越来越多的刊物进入到文学市场,也许是件好事,起码能带来更多的尝试。”张学东说,但他也不免有些担心,甚至并不太看好,“就像以前很多杂志会主办各种各样的榜单和评选,但是最近几年评选越来越多,含金量就会降低。”他自己也在西北地区的一家文学杂志任职,深知一家文学杂志坚守的难处。在他看来,民间资本支持的文学刊物也是一样,“最重要的还是能不能持续发力,就我所知,很多刊物做一两期很容易,但很快沦为圈子里的刊物,能不能保证品质地出十年甚至更长时间,这都是需要时间来检验的。”张学东说,
陈鹏则对《大益文学》很有信心,对于大益文学院,他们的蓝图更是很大,筹建一个海外写作营,出一套丛书,做一个国际奖项,对中国作家和有中文译本的外国作家进行评选等等,“我们不希望只是在国内的文学圈子小打小闹。”有企业的支持,刊物就不需要面临所谓市场化转型或者其他的压力,陈鹏干劲很足,他觉得只要有对文学的坚持,就可以完成自己的构想,做到传统文学杂志没法办成的事情,发出自己的声音。
不同的作者,不同的主编,不同的刊物,都在做着不同的尝试和选择,在选择之中会有无形的竞争。文学领域究竟是不是一个比赛场,这很难讲。但这些实验能否达到预想的效果——无论是传统杂志高稿酬的尝试,还是民间资本支持的文学项目,恐怕确实需要时间来检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