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七月。我跟随学校的团队去金寨县青山镇进行暑期社会实践,成为新闻组的一员,行走在路上,调研青山。只有双脚踏在土地上,才能触摸到滚烫的灵魂。
网箱拆除带头人王杰,被迫接受政策,接受生态环保这些高大上的概念,却依然努力地在踟蹰前行中想要主动一点。光伏扶贫受益户汪明全站在自家楼顶上的十块光伏板旁边,笑得像个为自己杰出的孩子而骄傲的父亲。光伏发电推广人余大永在镜头面前很是激动,“一定要把我对党的恩情传递给全国人民听”,又红又专,可是那种对党深入骨髓的信仰却无比的纯粹。这是世界的一面。
当看到茶树就种在山沿上,一侧就是直挺挺的横断面;当看到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在坡度接近90 ̐的山壁上除草,艰难横行,一锄一锄地打着垂角;当看到茶农背着沉重的打药桶在烈日炎炎下喷药,像一只蜗牛背着沉重的壳,移动缓慢,汗如雨下,我忽然感受到了农民的无力与无奈,在陡峭磊落的层层梯田上,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山脉,与广袤浩瀚的宇宙间,他们渺小的像一个个黑点,望不到头的劳作,望不到头的时间。这是世界的一面。
响洪甸水库移民群中的一员胡长贵,母亲因为干活干到累得失去了意识,在石头地上摔倒,半身不遂。妻子患有精神疾病,像个小孩子一样,很多事情都混乱了,却记得丈夫为他做的点点滴滴。丈夫说她怀孕时每次做B超都会大哭大闹,却在生产那天脑子清醒了过来,异常安静。才上初二的儿子,会在外面打零工补贴家用,会在暑假乖乖地在楼上写作业。那天家里面似乎一切如常,医院这边的胡长贵却在着经历生离死别——妹夫即将离世。一个下午而已,也不过就是六个小时的时间,却经历了一整个人间世,漫长地让人心急,匆忙地让人揪心。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以外的其他事情活着,胡长贵没有选择。一个响洪甸移民群,一个苦难叠加的贫困区,一群底层人物的“正常生活”。这是世界的一面。
现在回头看看调研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已经被安排好的人物,那些摆拍的镜头,显得很傻很幼稚。他们是说出了我们想让他说出的话,可是一句“种茶是我一辈子要从事的事业”有时候还不如一个眼神来得有力量,不如奶奶一句“采茶季四五点就要起床”更能打动人心,他们是我们接触或不曾接触的世界的一个个侧面,却因为真实自有千钧之力。
真实的世界就像月光下的海,广阔无垠,可是我们常常以为眼前看到的几道波光便是它的全貌,像井底之蛙,像山中人,坐进观天,一叶障目。但当我们站在烈日炎炎的茶田里,当我和队员一起抱起瘫痪的奶奶,当我自己从山壁上滑下来,我觉得我好像站得更高一点了,跳脱出了定式思维,逃离出了刻板印象,变得更有包容性,更理解他人,更尊重未知。苦难本身没有什么值得歌颂的,是面对苦难的态度值得敬畏。
我们成长的环境不同,各自只能看到世界的一部分,但暑期生活实践却可以帮助我们触摸到世界的另外一部分,通过他人的生命去丰富自己的生命,走出单向度人的视角,看到更多维的世界。我想这就是暑期社会实践的意义,这就是做新闻的意义。
(文/姜淼 图/闫硕 陶露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