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广袤的神州大地上,大部分地区刚送走酷暑的灼热,秋风乍起,寒生露凝。
对于守护在青藏高原天路旁的武警官兵,九月有着更为特殊的意义:它意味着短短3个月的夏天结束了,漫长的冬季拉开序幕;意味着窗外的草又要黄了,至少要等到来年六月才能再见绿色;意味着随时可能大雪封山,要做好物资和补给中断的准备……
站在海拔3380米的关角隧道哨卡,士兵张立峰眼神凝峻。他想起3年前的这个时节,自己被一辆军车拉到关角山。从“江北水城”到“登天的梯”,18岁“不恋家”的“狂妄”,被高原大风吹得不见踪影。3年来,每日守着脚下的铁路,他一次次目送来往的列车和车里欢笑的人们。
海拔4868米的昆仑山隧道旁,士兵王赏坐在温室里,享受午后的阳光。在他身后,“云端哨卡”巍然矗立,青藏铁路在“世界屋脊”蜿蜒而行。自从双脚因救人而冻伤,昆仑山的冬天仿佛更冷了。气温很快会降到-30℃,那时站立和行走都像踩在刀锋上。他摩挲着双腿,想要抓住冬日来临前最后的温暖。
海拔4650米的长江源特大桥边,匆匆吃过午饭,全副武装的唐兵和战友们开始巡逻。这是他行走在可可西里无人区的第11年。习惯了每日往返300多公里,也习惯了与藏羚羊为伍,他熟知这片土地的每一条脉络。在无边的荒原上,仅凭一小片水泊,他就能辨认方位。
从西宁出发,沿着青藏线,一路行至“长江源”旁的唐古拉山镇,这趟行程几乎横贯整个青海。漫长的1200公里路上,记者穿过城镇、草原、雪山、盐湖和成群的牛羊,见到无数张黝黑发亮、嘴唇紫绀的年轻笑脸。
这些驻守高原、守护天路的武警官兵,年少的不过18岁,笑起来眉眼弯弯,神色中还流露出几许天真;年长者已经在这里待了14年,这几乎是一个人青春芳华的全部。凹陷的指甲、皲裂的双手和后退的发际线,是高原留给这群年轻官兵的深刻纪念。
由于几乎见不到外人,官兵们对远方客人的热情简直让人不安,又令人心酸。与他们交谈,看着他们或哭或笑,记者也跟着又哭又笑。
当被问是否会感到寂寞时,士兵县琪斌沉默良久。他常年红肿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想家的时候,就去外面站着,看看远处,天空慢慢就亮了。”
过去8年,不知有多少个深夜,这位老兵站在黑暗中,凝望着远方无垠的旷野,凝望着和家乡同样的一轮月亮。
更多官兵的答案是:“习惯了。”
他们,习惯了高海拔地区每一次呼吸伴随的不适感;习惯了经年风雪在肌肤上刻下岁月的痕迹;习惯了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象;习惯了“白日与牛羊为伍,夜晚同星辉做伴”;习惯了远离烟火、无人倾诉的孤寂……
于是,用青春拥抱寂寞,成为一种习惯。于是,高原的荒凉,被热血暖热。
回程,记者搭乘火车再一次过关角隧道。伴着一声长长的火车鸣笛,列车驶入黑暗。
在黑暗尽头的光里,我们会再次遇见那群哨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