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招工
亦庄线的地铁站修得雕梁画栋,很是气派。然而走出两步路,再看看四周的地物,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白色的厂房顶盖,便宜的小吃摊,还有肃杀的气氛,昭示着作为一个工业园区的残酷与黑暗。但亦庄与工人的情节还不止于此,它更是工人(大部分是临时工)的集散地,许多不在此处的大小工厂每天早上也来到这里招徕雇工。对于这些人来说,一天的苦痛折磨,也正是从此开始。
笔者作为临时工的一员,同样在亦庄参加了打工大军。
招工的方式再简单不过:立上一个牌子,用纸草草的写上一个价钱,就是这一天的工资了。轻松一点的活计一天只有一百块钱,重活能多拿一二十块钱——这尚且是学生不曾放假时的价格,倘使放了假,还要大打折扣。说得要报名,招工的便上下打量两眼,收走你的身份证,不到手工回来的时候就休想拿回来了。说是车接车送,其实是活活把二十五个人塞到准 乘六人的面包车里,还规划得一板一眼,想是经验丰富。
包装厂做的是图书的装帧,藏在村子的深处,无牌无址,只有轰隆作响的机器昭示着它的存在。只一声令下,五十个工人瞬间化身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默默制版粘胶。胶条的味道令人作呕,粘在手上,污浊而滑腻。木板的一根根倒刺悉数扎进手指,拂拭痛煞。装订的纸张如刀剑般锋利,稍有不慎就会留下一条窄而深的口子,滴下点点血迹,换来一阵责骂。
工作本身辛苦而无聊,把简单的工序重复几千次,期间不许讲话,不许休息,概括来说就是除了工作之外的一切都在禁止之列。工厂老板,工头,监工都不相能,层层倾轧,但都乐于欺负工人并以此为乐。我们又哪敢说半个不字!只好忍气吞声,幻想着发工钱的情景来麻痹自己,试图忘记手头的苦痛。
中午是有工餐的,但这么压榨我们的工头,又怎会有什么好下口的饭食留给我们。菜只有浅浅一勺,清汤寡水,借着饥饿才能下咽。做菜炸荤油剩下的油酥,就算得是难得有油水的佳肴了。
下午的工作时间更长,更痛苦,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疼痛和抗议,已经要站不稳当。等待最后的收工是痛苦不堪的,但好容易盼到了收工,又有着一大堆活计等着我们。只要是活,都是我们的,无论是清理,备货,搬运,打扫。不到筋疲力尽的关头,不会放人离开的。
我们一个车间二十五个工人一天做了一千本书,合一人四十本每人工资一百元,合一本书发给我们两块五毛钱。每本成本不到十五元,定价却是一百二十元。其中被拿走了多少,不言自明。
最后的最后,当一天的辛苦痛楚,一天的忍耐和叹息化作一张薄薄的纸便被如蝼蚁一般的扫地出门,那种悲哀和和叹息,真正凄凉入骨。这大概就是整个工人群体的一声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