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社会正在付出高昂的“沉默成本”，它可能是还不完的“天量巨债”。

　　逃避现实的残酷是一种沉默，打压不同意见是一种沉默，附和集体叙事而罔顾事实也是一种沉默。

　　我在珠海、宜兴的“报复社会”事件发生后发了一条朋友圈，有一位老同学评论说：“既然这么不安全，那你赶紧出国吧。”

　　我从不奢望理解，但总会遭遇嘲讽和谩骂，这些恶意看似莫名其妙，实则其来有自。每个人都有理由宣泄和抱怨，却总找不对靶子，他们也未必不知道自己苦难的源头在哪里，只是人性的怯懦卑劣使然，更容易被本能趋使而向更弱者喷洒口水甚至挥起屠刀。

　　对强大的无意识顺从，对弱小的有意识欺凌，成为施害者同时也是受害者。用更通俗点的话来讲，就是“命运的回旋镖镖无虚发”、“苍天绕过谁”。

　　你可以一生都不去关心事实和真相，甚至致力于阻止别人去关心，但也必然会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代价，就叫“沉默成本”。

　　这个由社会学和经济学跨学科组成的词语，精准地阐释了“ 人与社会互相成就”的复杂因果链。

　　“报复社会”频发，然“社会”本身是一个模糊不具体的词语，它由强者构建，弱者被迫参与，“游戏”规则一旦不公平，必然导致矛盾激化。“社会”因此成了最直接的出气筒。但社会总归是由无数个体组成的，一些个体要“报复”，另一些个体就不幸成了他们发泄怒火的对象。这个“心里逻辑”跟那些跑来嘲讽和谩骂我的人是一样的：

　　找不到“社会”这个目标，但可以找到你，你是社会的一部分，你活该承受我的怒火。

　　对一个人的不公就是对所有人的不公，社会中的某个人遭遇了不公不幸，其他人要么保持沉默，要么攻击不愿沉默的人，拒绝认清现实，拒绝探究真相，想苟且偷安，想做黑暗的“合谋”。

　　久而久之，每个人都活成了一座孤岛，每个人都想从孤岛上泅渡出去。压力的过载，精神的匮乏，资源的缩减，让“成功泅渡”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低，困境没有突破口，压力没有减压阀。于是，被残酷生活摧残的人们只会用同等的残酷对待他人。

　　最近网上有还有人在写文章教大家怎么规避风险，我觉得都是徒劳，因为心怀愤懑者是散布的、随机的，可能是人群中的甲乙丙丁，可能是给我们送货的快递员，可能是我们的邻居、同事，可能是与我们擦肩而过的路人……

　　正因为散布和随机，我们防无可防，避无可避，只能靠运气继续苟且着。

　　“你看那通天的巨塔，每时每刻都有人往下跳。我小时候不懂，以为那是雪花。”

　　这句话出自作家山崎丰子的长篇小说《白色巨塔》，用以形容今天的“东大”社会，再合适不过了。

　　总有一天，你我他都会成为那“雪花”中的一片，从那“通天巨塔上飘然落下”，为集体的沉默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