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江:资本、资本家、资产阶级、以及……
其实,读不读《资本论》原著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做现实的分析,尤其是要把资本、资本家、资产阶级、资产阶级的思想家及学者分别予以分析。通常人们是把这些要素混合在一起讨论资本,因而总能得出两种截然对立的判断。如,有人说资本是坏的东西,它压榨工人、摧残人性;而又有一些人却认为资本是好的东西,激励人的动力,推动社会进步。前者往往只是从道义上谴责资本;于是后者理直气壮地从理性上肯定资本。这样的话,问题永远扯不清。因此必须先把这些要素区分开来,单独进行分析,这样才能发现资本必然逻辑、资本家的两面性、资产阶级的腐朽性、资产阶级思想家及其学者的反动性,然后再上升到具体,获得整体上的认识。
对于资本,不应该仅仅局限在经济层面进行分析,在“经济”的层面,资本永远是“有道理”的,必须在存在论的层面进行分析。在存在论的层面看,资本就是用积累起来的劳动支配活劳动,这个命题是大家都承认的,如果连这一点都不承认的话,那就无话可说了。就资本本身而言,它的目的在于积累,支配活的劳动只是手段,为的是实现资本的积累。这就是说,资本的本意就是实现积累,它无意于支配人或统治人,相反它要求人都是自由的。但正是由于它的不断积累,就越来越成为一股强大控制力量,这种控制力不仅异于人,即所有的人被它支配,也异于资本本身,使它积累的初衷越来越难以实现。
在资本的支配下,人们的劳动“只是用摧残生命的方式来维持他的生命”。(这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形态》中的一句话,在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也类似的话:工人“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这里所说的“摧残生命”不能从生理学上去理解,以为资本支配劳动是对劳动者肉体的折磨。如果这样理解的话,对资本的批判就纯粹是道义上的了。要知道,马克思从来没有从道义立场去批判资本,而且时常地称赞资本的伟大文明作用,可以说马克思是唱着赞歌把资本送进坟墓的人。真正说来,“文明”的资本并不在肉体上折磨劳动者,像目前出现的“996”、“跳楼”以及在清洁工身上装监视器等等,只是奴隶制的管理方式,或者说是疯狂的报复。现代资本不屑于也不能够采取这种手段,否则的话,它早就被人们推翻了。所以,被摧残的生命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而是人的生命。
人的生命不是自然直接给予的,而是人类自己生产出来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形态》明确指出:“每日都在重新生产自己生命的人们开始生产另外一些人,即增殖。”这就是说,人一旦停止劳动生产,他的生命就会停止。那么人是如何生产出自己的生命的呢?应该说这个问题在《德意志形态》论述的很充分,而且从现实的分析中应该能够得出答案。但是人们在读这篇著作或做现实分析的时候,往往是做抽象的理解和分析,纠缠在各种关系之中,做出决定和被决定的简单判断,无法认清“人的生命”的本质,如人是自我意识的外化、社会性的动物、是自私的个体等等。因此要想要搞清楚“人的生命”到底是什么,应当从源头分析,即从人类的起源开始,探索人的生命到底是怎样生产出来的。
毫无疑问,人类起源于劳动,劳动开始了人类自己创造自己生命的过程,但是这个决定人类起源的劳动又是如何产生的呢?这个问题从科学方面进行考证和推论是无济于事的,必须在哲学上作一个明确的界定。
我认为,人类劳动开始于种植活动。在此之前的狩猎、捕鱼以及采集果实之类的活动都不能算是人的劳动,即或是在这些活动中有一些协作协同关系、使用了简单的工具、甚至产生了某种“语言”,这顶多只能算作是类人猿的活动,在本质上依然是动物性的活动,这样的活动无论重复多久,都不会发生质的变化,不会产生人的劳动。只有种植活动的产生,才是真正的人类劳动的开始。种植活动的产生纯属偶然,但这个偶然却开启了人类必然的历史,是人类的肇始原因。从宇宙、从有机物推不出人类产生的必然原因,人类有自己的肇始原因,这就是种植活动,这是由于:
种植获得了“更多”的东西,一粒种子埋在地里,一段时间后能够长出多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果实,这里的“更多”意味着两点:一是多于直接从自然界获得的东西,这就把人与动物区分开来了。动物只能直接地从自然界获取食物,自然界有多少,它就只能获得多少,完全受自然界制约。种植活动由于能够获得更多的东西,这就使得人摆脱了自然界直接支配,获得了独立的发展,从而开创了人类历史;二是既然种植活动能够生产出更多的东西,那么它不仅能够满足个体本身的需要,而且还能满足其他个体的需要,正因如此,个体之间才能建立起联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由此而就产生了。单凭狩猎、捕鱼、采集果实等活动,只能维持个体的生存,即或个体之间发生关系,也是争夺食物的关系,这种关系在动物界普遍存在,不属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之间的关系的建立,是以这种能够生产出更多的东西为前提,也就是说,只有在这个前提下建立的关系才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至于在资本条件下,人与人之间的竞争很像动物界的个体之间的关系,但这只是私有制生产重新赋予了人的动物属性,并非是动物属性的自然延续。在这个意义上,人回到初始本质,不是退回到野蛮,而是更加“文明”。
种植之所以能够获得更多的东西,就是因为它利用了自然的一个生长过程,即对自然规律的利用。狩猎、捕鱼以及采集果实都是直接地从自然接获取物质,不存在利用自然规律的问题,完全在自然规律的支配之下。种植活动开创了人利用自然规律的历史,这才是人类劳动的真正开始,人的劳动与动物活动的不同在于,它是有意识、有目的、能动的感性活动,而只有对客观规律的把握和利用,“意识”、“目的”、“能动性”才是可能的。
因此,种植活动成为人类劳动的开始,是由猿变成人的决定环节。由此我们能够看出人是如何自己生产自己的生命的。人的生命当然需要食物来维持,但人的食物不是从自然界直接获得的,而是通过自己的劳动生产出来的;人的生命不同于动物,人是有理性的生命个体,而这理性也是在劳动中生产出来的。尽管最初的理性十分简单,但是具备了健全理性的全部要素:其一、它使人成为利用自然规律的主体,而不是受自然规律支配的客体;其二、具有无限可重复性。自然界是一个守恒的整体,其物质总量不可增加也不可减少,种植只是利用自然规律而获得了更多的东西,并没有使自然减少什么或增加什么,因而具有无限可重复性;其三、自然界的物质形态总是有限的,但是由物质表现出来的规律则是无限多样的。简单地利用物质,只能是有限的发展,而利用自然规律则具有无限发展的可能,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人类劳动之所以能够产生并且得到发展,关键在于它生产出了更多的东西,这就意味着人在劳动中生产出的人的生命与动物生命截然不同。人的生命不是单纯的自然获得,而是创获性的,随着劳动生产力的发展,人的生命内涵将不断地丰富和发展。
然而在资本的统治下,这种更多的东西被资本当作剩余价值夺走了,劳动者的劳动成了仅仅维持个体简单生命的活动;而且由于资本支配下的分工,劳动者由利用自然规律的主体变成受市场规律支配的客体。这样,劳动者由创获生命的个体变成了简单的生命存在,他们所创造的生命被资本积累起来了。因此马克思和恩格斯说劳动者的劳动是“用摧残生命的方式维持他的生命”,随着资本的不断积累,这种摧残将会越来残酷,劳动者将越来越“不堪忍受”,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为糟糕的是,在资本的支配下普遍竞争,使得生产力快速发展,自动化、智能化的生产技术不断推广,不仅使一些简单的劳动被机器所代替,就是一些复杂的劳动(如工程设计等)也将被机器代替,这样就会使相当一部分人连被“摧残”的机会都没有了,直接威胁到生存。所以,马克思和恩格斯说:“个人必须占有生产力总和,这不仅为自主活动,而且一般地说来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德意志形态》)
就资本本身而言,它并不排斥人,它只想着积累,人越多就越能实现其积累。但正因为它的不断积累,会使越来越多的人破产而成为无产者,越来越多的无产者成为赤贫。剥夺私人财产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个资本积累本身。随着私人财产不断地被剥夺,人的需求不断地萎缩,这就使得资本的利润空间又越来越小,大量的资本所有者倒闭,使资本越来越集中在少数人的手中,这就极大的抑制了资本的再生产,大量的资本拥有者终将失去信心,无力再坚持下去。
但是,资产阶级是不甘心的,它要扶大厦之将倾,于是动用国家的力量整治资本环境,如救济、社会福利等等,目的是振兴需求,刺激生产,营造对资本有利的环境。但是他们不知道,需求是由人们自己生产出来的,劳动者在劳动中生产出更多的东西,就意味着生产出了新的需求,但这是以没有资本积累和劳动者的“自主劳动”为前提的,而资产阶级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资本的掠夺性,更不可能将“自主劳动”的权利交给劳动者。所以他们只能治标,治不了本,丝毫不能阻挡资本衰亡的进程。
在这一进程中,资产阶级的学者们起着推波助澜作用。这些人以“为统治阶级编制幻想”为生,他们手中没有可积累资本,而又想过着优越的生活,因而总是站在少数的立场上,与多数人为敌。面对种种危机,他们不认为是资本的问题,而是归咎于绝大多数人,在经济上抱怨普通民众消费不足,划出所谓的“低端人口”;另一方面他们又嫌人多,并以自然资源的名义主张缩减人口。这就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对立升级,由被“摧残”性的对立上升为生存性的对立。当生存与毁灭的问题摆在人们面前时,人类最根本的革命一触即发。
这些,实际上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形态》里所表达的基本思想,我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方法和语言重新说了一遍。不过,有一点需要重新认识,现实世界的实际进程要比马克思和恩格斯所预想的快得多,因为他们那个时候毕竟没有互联网、量子力学、相对论这些东西。互联网已经使全球进入了世界历史;量子力学、相对论的实际运用,将会使生产力发展和资本积累达到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古典时期需要上百年做成的事情,现在三五年就足矣。这就是说,资本在促进生产力发展方面的作用已不重要了,而它的抽象发展所导致的对人类社会的全面抑制将愈来愈突出。再加上人与自然的矛盾,自然界作为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条件,它为人类提供了无限的可能,但是在资本条件下,自然条件成了资源。自然界一旦作为资源,它就是一个有限的存在了,有限的自然资源与无限资本积累之间矛盾,将使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断恶化,这又从自然方面要求人类彻底改变其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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