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立群：在黑暗中斗争！国民党的监狱，共产党的天下

　　导语

　　在中国革命血与火的斗争历程中，敌人设立的监狱是光明与黑暗较量最为集中的地方之一。无数革命先辈凭着坚定的信念和对党、对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战斗在“最黑暗的地方”。为了我们的光明，他们走向黑暗;为了我们的生存，他们走向牺牲。今天，我们走进历史深处，回望革命先辈狱中斗争的故事，可以给后来人以坚定理想信念的精神滋养，使其获得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深刻启迪和内在激励。

　　监狱——光明与黑暗的对撞之地

　　从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到大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时期、抗日战争时期，直到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在中国各地建立了大大小小的监狱，如北平陆军监狱、上海龙华监狱、提篮桥监狱、南京军人监狱、白公馆、渣滓洞、息烽集中营、上饶集中营……被囚禁乃至牺牲于狱中的有普通党员，还有党的重要干部、主要领导人，如李大钊、瞿秋白、蔡和森、方志敏、恽代英、毛泽民……无数共产党人在被关押期间，受到肉体、精神的双重非人折磨，但他们凭着坚定的信念，保持了共产党人的崇高气节，以血肉之躯乃至生命坚持对敌斗争。

　　敌人设立的监狱，光明与黑暗的对撞之地，是革命先辈对敌斗争的重要战场，呈现出若干的特点：其一，反动政权所设的监狱，充满了中世纪式的野蛮和迫害，从无公正、法律可言，斗争环境极为残酷;其二，崇高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是革命先辈视死如归的精神源泉，他们的英勇无畏、不屈不挠、前仆后继塑造了共产党员的整体英雄风貌;其三，在很多情况下，狱中斗争都是有组织的，革命者建立起狱中支部，领导了各种方式的斗争;其四，党组织时刻不忘狱中同志，积极开展营救活动，狱内斗争和狱外斗争相配合，法庭斗争和秘密斗争相配合。

　　从牢门到刑场——生死交集的英雄之路

　　监狱虽是国民党反动派设立的，但监狱里面却是共产党的天下。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一路走来的艰苦历程中，监狱里的磨难和斗争、“打倒反动派”的呼号、刑场上的《国际歌》等，成为大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时期、抗日战争时期直到解放战争时期一再呈现的感人画面。

《刑场上的婚礼》剧照

　　上海龙华监狱，又称陆军监狱，从1927年至1937年，国民党在此关押和处决了难以计数的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如彭湃、罗亦农、陈延年、陈乔年、杨殷、杨匏安、何孟雄、林育南、李求实、欧阳立安、胡也频、殷夫、柔石、冯铿等。在那血雨腥风的年代，每一位英烈都有一段值得大书特书的英勇斗争的历史。1931年的“龙华血案”震惊全国，鲁迅悲愤地写下了《为了忘却的记念》。1931年年初，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召开后不久，1月17日、18日，国民党上海市党部、上海市公安局、英租界闸北巡捕房大规模出动，在上海天津路275号中山旅社6号房间、三马路(今汉口路)东方旅社31号房间等处，密捕了共产党干部30多人，内有10人是中共省、市委领导。这些人中，不但有中共早期领导人何孟雄、林育南，也包括著名作家李求实、柔石、冯铿、胡也频、殷夫等。提审过程中，他们大多给自己起了化名，虽因叛徒指认而暴露身份，但警方并未从他们口中得到想要的信息。2月7日，宁死不屈的24人饮弹上海龙华刑场，史称“龙华二十四烈士”。

　　地处南京市中华门外的雨花台，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的集中殉难地。在这里，牺牲的烈士数以万计，他们用生命和鲜血铸就了新中国的诞生之路。恽代英，中国共产党早期青年运动领导人之一，天才的革命鼓动家，1930年5月被捕，起初化名王作林，后被叛徒顾顺章指认而暴露身份。在狱中，恽代英经常对身边的难友进行革命气节教育，他说：“对一个革命者来讲，战场固然是考验，而监狱也是一个特殊的战场，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在这个特殊战场上，在生死面前，要经受得起严峻的考验。”监狱当局对“政治犯”实行精神上的折磨、生活上的虐待，恽代英组织难友为改善生活待遇进行斗争。在狱中，他写下“浪迹江湖忆旧游，故人生死各千秋。已摈忧患寻常事，留得豪情作楚囚”的诗句，表达了大无畏的革命斗争精神。1931年4月29日，恽代英英勇就义，时年36岁。周恩来评价他“应该永远成为中国革命青年的楷模”。邓中夏，在北大读书时受李大钊的影响而接受了马克思主义，他是五四运动在武汉地区的领导者之一、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的组织者、中国工人运动的领袖。1933年5月在上海被捕，被解往南京。敌人诱降不成，动用酷刑，邓中夏知时日无多，通过狱中组织向党表态：“请告诉同志们，就是把我烧成灰，我邓中夏也是共产党员。”1933年9月21日黎明，在雨花台，邓中夏高呼着“打倒国民党!”“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为共产主义事业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北平陆军监狱亦是正义与邪恶的对峙之地。出身西北军的吉鸿昌，1932年加入了共产党，后与冯玉祥、方振武组织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参与组织中国人民反法西斯大同盟。1934年11上旬，吉鸿昌遭暗算被捕并关押于北平陆军监狱。24日，经蒋介石直接下令，吉鸿昌被杀害。牺牲前，他写下绝命诗：“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他对刽子手说：“我为抗日而死，死了也不能倒下，搬把椅子来!”然后端坐在凳子上，对着持枪颤抖的刽子手说：“我为抗日救国而死，死得光明正大，不能背后挨枪，站到我面前，我要亲眼看到你们的子弹是怎样打死我的!”罪恶的枪声响了，吉鸿昌仰靠在椅子上英勇就义，时年39岁。

　　在东北，“九一八事变”后，日伪对中共满洲省委的各级组织进行疯狂的破坏。据统计，从1934年至1945年日本投降，仅在几个中心城市进行的八次“大检举”中，就有2885名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爱国群众被投入监狱，其中有名有姓的被杀害者达624人。中共满洲省委宣传部部长赵毅敏被捕当天，遭到严刑拷打，他坚持“只字不说”。中共奉天特委书记张有才被捕后宁死不屈，宪兵队提交给警察厅的移交材料中称，他面对数次审讯拒不交代，“在精神上准备一死”。1933年，奉天监狱关押进大批来自东北各地的新犯，经了解、探寻和做工作，组成了以杨一辰为核心的狱中党团支部，并很快开展了改善待遇等一系列斗争。在吉林监狱，临时党团特支秘密出版微型手写狱中刊物《夜光》，每期八页，起到了交流思想、团结同志的作用。

　　位于贵州息烽县境内的息烽集中营，是抗战时期国民党用来关押、折磨和屠杀共产党人、爱国民主人士和进步青年以及在政治上和蒋介石有冲突的人士的秘密监狱，是国民党消极抗战、积极反共的产物，大门口挂了一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息烽行辕”的招牌，掩人耳目。因其规模大、等级高，军统内部称其为“大学”，重庆的白公馆、渣滓洞和望龙门看守所则被称为“中学”“小学”。集中营内的监舍分别被冠以“忠、义、仁、爱、孝、和、信、爱、平”，共九斋。但动听的名字下却是黑暗阴森的牢狱、刑室。从1938年设立至1946年撤销，八年间先后关押共产党人、爱国将领和爱国民主人士1200多人，其中600多人被秘密杀害或折磨致死，400多人下落不明。息烽曾关押了蒋介石“黑名单”上的许多重量级人物，有“血肉长城第一人”的黄显声将军、“巾帼英雄”张露萍、著名人口学家马寅初、中共领导人罗世文等，杨虎城将军一家也在息烽集中营关押了整整八年。影响了几代人的小说《红岩》中的许云峰、小萝卜头等的原型，大都曾被关押在息烽集中营，后被转移到重庆关押、杀害。国民党设立息峰集中营，妄图“熄灭革命烽火”，但被囚禁的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把息烽集中营这所“大学”变成了对敌斗争的战场!革命之火不但没有熄灭，反成燎原之势。

　　上饶集中营，位于江西省东北部的上饶。1941年初，国民党发动皖南事变，突袭转移中的新四军军部及9000人的直属部队。新四军该部除少数突围外，大部分牺牲，军长叶挺在谈判时被扣。同年3月，国民党反动派将皖南事变突围未成的新四军干部及在东南五省逮捕的共产党员、抗日青年和爱国人士囚禁在茅家岭的七峰岩(高干禁闭室)、周田(苦工营)、李村(高等软化所)等处，建立了规模庞大的上饶集中营。集中营内，党组织曾领导了暴动、越狱，有成功，有失败，多有牺牲。

　　从牢狱到刑场，是一条血染的英雄之路，革命先烈以生命践行了自己的革命誓言。

　　凝血的笔墨，在史册永远闪耀

　　狱中斗争的革命先辈，大多很年轻，许多人出身富裕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曾写下不少文字，有遥寄思念的家书，有记述狱中生活的日记，有抒发革命情怀的诗词，有陈述革命理想的文章……现在读来，依旧感人。

　　邓恩铭，中共创始人之一。1928年春在济南被捕，在狱中曾两次组织越狱，1931年4月被判死刑，刑前，他留下绝笔：“卅一年华转瞬间，壮志未酬奈何天。不惜唯我身先死，后继频频慰九泉。”

　　刘伯坚，1921年与周恩来、赵士炎等组织少年中国共产党，次年转为共产党员，党的高级干部。红军长征后留在苏区，1935年初率部突围时负伤被捕，不久壮烈牺牲。从被捕到牺牲，他留下四封信，亦是遗书。他在给大嫂的信中写道：“弟准备牺牲，生是为中国，死是为中国，一切听之而已。”甚至嘱咐不要为营救他而麻烦于右任、邓宝珊。他在给妻子的家书中写道：“你不要伤心，望你无论如何要为中国革命努力，不要脱离革命战线，并要用尽一切力量养育虎、豹、熊三幼儿成人，继续我的光荣的事业……十二时要到了，就要上杀场，不能再写了，致以最后革命的敬礼。”

　　陈然，重庆《挺进报》特支组织委员，负责报纸油印工作，后任代书记。1948年4月被捕，在狱中坚持斗争，写下了不朽诗篇《我的“自白”书》：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我不需要什么自白，哪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

　　在历史记忆的长卷上，留下了无数革命先辈在监狱中英勇斗争与牺牲的壮阔事迹。今日，我们回望来路，缅怀先辈，为的是弄明白党为什么能经受一次次挫折而又一次次奋起，为什么能够赢得人心赢得胜利，更为传承红色基因和英烈精神，在中华民族复兴的道路上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