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良：中国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整体归来的原因和作用

　　看到国内外媒体高度关注的目前中国主流经济学界两大派“改革派”和“刺激派”的代表人物名单，不禁大为震惊，耳边轰响的就是一句话：“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没想到已经偃旗息鼓消失十多年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又回来了，并且不是几个人的归来，而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主将的整体归来，再次成为了中国主流经济学界的庄主和掌门。中国有句俗话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这些在河东风光了30多年的新自由主义的旗手和主帅，仅仅沉寂了不到10年的时间，就再次重出江湖，再次占据了中国经济学界的盟主地位。

　　稍微熟悉中国改革历程和经济学界的人都知道，目前国外谈论的中国经济学界彼此争论的这两派——刺激派和改革派——其实就是一派，在20世纪80年代到21世纪最初10年整整30年里执掌中国经济学界牛耳的新自由主义派，他们对中国走上市场经济道路起到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可以说是居于首功地位。后来由于他们与历史虚无主义结盟把手伸向了政治领域，2013年之后才逐步被抛弃淡化出了经济学界，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卷土重来，在人们不知不觉之间便突然又变成了中国经济学主流，作为当今中国经济学界主流的标志，就是在目前这个关键时刻，中国经济发展方式的两大派之争的双方代表人物，几乎全是他们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旗手和主将，即便是个别人与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有所差别，但也是一棵果树上两个苹果之间的差别一样，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同属于西方经济学支配的改革教范畴。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左翼爱国力量就是因为反对他们而被扣上“极左”的帽子一直被压在五行山下，进入21世纪后中国人民不愿意接受他们把中华民族再次推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从而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反对全盘西化和私有化改革的红色大潮，最终推动各方力量，打垮了彻底否定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合法性的历史虚无主义，与之相联系的新自由主义也逐渐偃旗息鼓，陷入了沉寂状态。现在历史虚无主义仍然处在冬眠状态，而历史虚无主义的孪生兄弟新自由主义却已经满血复活。或许绝大多数人既没有想到，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批判历史虚无主义的余音刚落，与之相联系的新自由主义就已经满血复活，再次占据了中国经济学领域的主导地位?

　　可以说，目前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整体回归，是目前国内外各种因素和矛盾交互作用的结果，绝不是哪一个方面因素决定的，更不是新自由主义自身力量发展强大的结果。

　　首先，这是中国市场化改革特殊的内在逻辑决定的。中国改革是市场化改革，当时由于主张市场化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誉满天下，自然也成为中国经济改革的太上皇。但是进入21世纪后人们发现，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西方资本主义经济的回光返照，根本不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功劳，而是90年代世界范围内社会主义的普遍失败造成的，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市场至上宗旨，除了给经济和社会带来动荡之外，没有什么积极意义，所以世界各国从美国、欧盟到俄罗斯再到印度，全都普遍抛弃了新自由主义的原则，转而实行国家调控和企业公有化改革(主要是员工持股制度这种新型公有制经济)为原则，整个世界进入了按照以往社会主义原则重新改革，也就是对改革本身进行改革的历史时期，与此相适应，中国在10年前也抛弃了新自由主义经济学。

　　只是后来由于种种历史因素，中国走上了与世界各国不同的市场经济道路，用中国人的话来讲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路，继续坚持市场化改革。但是受世界国家调控这个大势的影响，又出于对中国集中统一领导的需要，完全的市场化改革行不通，国家便与民营资本相妥协(民营资本是指中国私营资本和外国资本)，各种与宏观经济发展相关的经济资源向国家手里集中，由国家集中控制;而各种民生资源主要是生活必需品和一般生活用品，则由资本控制，价格由资本决定，也就是市场定价。这就形成了生产资料向国家手里集中，由国家进行控制，而生活资料由资本控制的一种独特市场经济。这种单独对百姓生活实行市场化改革的经济在世界各国绝无仅有，既不符合目前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逻辑，更不符合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逻辑，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了已经被抛弃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特别是人们总是认为虽然新自由主义造成了中国经济的种种弊端，但是毕竟同时也带来了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所以便想通过重新启用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来重温旧梦，结束目前经济下滑的趋势，恢复经济的高速增长。这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起死回生的首要原因。

　　其次，这是当今中国仍然想缓和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关系决定的。目前中美两国经过20多年“中美国”这种新型经济共同体的发展，中美两国的精英阶层在利益上已经越来越融合在一起，但是美国等西方国家的精英阶层仍然无法接受一个经济和军事都十分庞大的中国，这不是因为当今中国妨碍了他们的利益，相反他们完全清楚当今中国的存在对他们有益无害，而是因为他们眼光看得比较远，担心经济和军事实力越来越强大的中国如果再次出现一个毛泽东，那将是美国等西方帝国主义国家乃至整个世界帝国主义体系的灭顶之灾。所以无论当今中国对他们有多大的利益，他们也绝不愿意为了今天的眼前利益而牺牲长远的根本利益。所以他们一定要遏制和解体中国，而中国一直没有放弃也很难放弃与美国缓和关系的希望，仍然在幻想与狼共舞，与美国等西方国家和平共处。这样也就需要启用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这个人所共知的亲美阶层或者说亲美学派，利用他们来缓和中美关系，并向美国展示出包容亲美派的政策，以便随时能够缓和中美关系。这是中国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东山再起的国际背景。

　　第三，就是左派五毛党毁坏了中国左翼爱国力量的政治形象和历史作用，导致国家失去了经济转型的依靠力量，不得不重新启用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如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是历史虚无主义的衍生品一样，五毛党也成了21世纪中国左派的衍生品。这个衍生品对中国左派和中国红色事业最大的祸害作用，就在于他彻底改变了中国左派的性质和历史作用，把中国毛派、中国左派由历史上最先进的政治力量，变成了历史上最反动的政治力量。他们不是要把中国历史推向前进，而是要把中国历史拉向倒退;不是要建立与现代科技和网络社会相适应的社会主义大众民主和社会主义大众政治，而是要建立早已被中国、苏联、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所淘汰的官僚社会主义。由于这种已经被历史淘汰的官僚社会主义，已经不再符合中国各个阶层的利益，无论是工人农民为主体的劳动人民、新兴资产阶级还是在体制外已经拥有了额外利益的官僚阶层，全都不想再回到1966年之前那种官僚社会主义社会，可以说除了左派中那些思想比年龄还要老朽的五毛党之外，没有人愿意退回被中国人民的大众民主革命和苏联东欧人民所否定的官僚社会主义社会。

　　由于左派五毛党把左派这个代表未来的先进力量变成了代表过去的落后力量，把左派呼吁中国走向大众政治文明历史新纪元的进步作用，变成了要走回头路(回到1966年以前)的反动作用，这就使国家在铲除了历史虚无主义和抛弃了新自由主义之后，失去了进行社会经济转型的新的政治力量。本来，2013年中国在铲除了风行30多年的历史虚无主义和新自由主义，同时又接受了中国左翼爱国力量关于加强中央集权的呼吁之后，已经具备了实行社会经济转型的政治条件和历史轨道，这个时候国家急需要的是创建大众民主社会主义的新文明和新道路，由此实现中国社会历史的新飞跃，形成中国对世界政治文明的新贡献，引领世界重新大洗牌的变革方向。可是这个伟大的历史机遇被左派五毛党彻底毁掉了，他们眼看回头路走不通，又理解不了真正的社会主义和现代资本主义政治文明，更是把毛主席的大众政治文明视为“晚年错误”，实在走投无路，便干脆做起了“红色生意”，天天吹牛拍马唱红歌讲毛主席的故事，上骗国家下骗百姓，更是歪曲毛主席和毛泽东思想，就是不谈与民生有关的任何实际问题，让人感到左派对国家没有任何积极作用，于是国家不得不重新启用那些昨天还被称为右派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可见今天重新启用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与其说是有意为之，不如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第四，十年来新自由主义等中国右翼学者采取蛰伏状态的正确策略，也是他们东山再起的一个原因。10年来中国右派有一大特点或者说作为一个政治派别的一大优点，就是他们奉行“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顺应现实，愿赌服输，完全像冬眠动物那样长期蛰伏下来，十年不说一句话，十年对任何问题都不置一词，无论再大的风浪也绝没有任何表示，如同越王勾践那样卧薪尝胆十多年，整个学派全都修炼成了一等一的绝对顺民，期间没有给社会和舆论制造过哪怕是芝麻大的一丁点儿麻烦，由此而实现了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整体归来，特别是在全世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已经衰落的情况下，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能够在中国王者归来，这不能不说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一个奇迹。如同中国股市成为全世界唯一下跌的股市一样，中国也成为全世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唯一东山再起的国家。

　　可叹中国学习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呼吁和号召还没有落地，西方经济学中最为强调私有化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就已经卷土重来，占据了经济学主流阵地，关于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两大派完全由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内部的两大派所包揽，丝毫未见包括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内的其他经济学派的踪影。无论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当中的“改革派”也好，“刺激派”也好，无论他们彼此之间有多少细枝末节的区别和争论，但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通过扩大资本的权利和通货膨胀来推动经济的增长，说白了也就是通过牺牲老百姓的利益实现经济发展。此前中国的天价医疗、天价教育、天价殡葬等等令老百姓闻之色变的价格暴涨，就是他们的杰作。现在他们又回来了，带着曾经被抛弃的复仇心理又回来了，肯定会比过去更加疯狂地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市场化和私有化主张，形成更大规模的结构性通货膨胀。所谓结构性通货膨胀，就是我们一直所强调的穷人的通货膨胀，即穷人所用的东西如基本生活用品的价格越来越高，富人用的东西如各种工业品的价格越来越低，这是中国独有的一种通货膨胀现象。这种结构性通货膨胀绝不会长期维持下去，发展到一定程度或者会爆发全面经济危机，或者会引起社会动荡，最终造成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

　　或许有人会说：“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包括本世纪初新自由主义不是造成了经济的高速增长吗?目前在国家政治上的集中统一领导和经济上的国有经济十分强大的情况下，完全能够控制和克服新自由主义的弊端，借助于新自由主义的市场化动力，实现经济的高速增长。”这种想法完全误判了八九十年代和本世纪初经济高速增长的真正动力是什么，也忘记了中国资源状况的变化。一方面，当年经济高速增长的真正动力，主要是改革前30年创造的福利保障制度和劳动力红利发挥作用的结果，八九十年代人们既享有原有的免费住房免费医疗免费教育等福利保障制度，同时又享有改革开放后工资奖金增加的福利，特别是每个家庭所提供的六七个劳动力高生产低消费所创造的巨大财富，构成了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巨大动力;另一方面，当时老祖宗留下的丰富资源，在全世界跨国公司全都进入中国疯狂开采下，形成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变现，就如同一个贫困家庭卖掉了房屋可以短期内吃肉喝酒一样，推动了经济的高速增长。这才是80年代以后中国经济高速增长30年的根本动力，而根本不是什么市场化改革，非洲国家的市场化改革远远超过中国，却没有一个实现经济高速增长，就是最典型的例证。

　　而如今中国上述两个条件已经基本消失甚至完全消失。一方面，中国的免费福利保障制度退回到了比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还要更低的水平，再加上几十年来强制执行的独生子女政策导致了中国劳动力数量的断崖式下跌，以及中青年劳动力比重急剧下降的劳动力结构的极端恶化，特别是由资本单方面决定的劳动者工资结构中越来越失去了养育家庭和自身发展的费用，甚至连维持本人生活都越来越困难，从而导致劳动者这个社会财富创造的根本力量在不断萎缩，经济发展的动力自然在消失;另一方面，作为经济增长基础的自然资源和各种经济资源，在全世界几乎所有跨国公司涌入中国掠夺性开采四十多年的情况下，那些不会对环境造成崩溃影响的低成本资源几乎已经开发净尽，中国已经由原来的资源出口国变成了资源进口国，单靠廉价资源支撑经济发展的时代已经消失，经济高速增长的资源基础已经不复存在。所以，在历史条件已经完全不同的今天，重新采用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市场化和私有化改革，除了造成经济危机和社会动荡之外，绝不可能产生任何积极作用。

　　在此我们特别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当初新自由主义主导中国经济改革时，还是工业化时代，现在中国开始进入智能技术越来越取代人工技能的ai时代，智能机器人已经从工厂生产线走向了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ai时代的到来本来是人类社会特别是劳动者的巨大福音，无论体力劳动者还是脑力劳动者，都可以借此实现自由和全面的发展。可是一旦按照新自由主义的丛林法则，把ai技术完全变成资本的牟利工具，将会把劳动者推入最黑暗的时代，不仅会失去饭碗，而且会失去做人的资格，变成“会说话的牲口”和随时被清除的“垃圾人口”。新自由主义作为资本与权力集团较量的工具，他们只讲资本利益而不讲劳动者利益，只讲科技效益而不讲科技伦理，从人而会把智能技术和生物技术等现代科技，由人类社会的福音变成人类社会的灾难，特别是广大劳动者的灾难和地狱。这就是今天新自由主义东山再起、重新占据中国经济学领域的可怕后果。可惜，中国左翼力量为了推动科技成为人类福音而对建立科技伦理的呼吁，将会再次被戴上“极左”的帽子，变成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样被打压被妖魔化的边缘化力量。

　　总之，随着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卷土重来，将会加剧中国经济的下行，同时将会恶化结构性通货膨胀，加重老百姓的生活负担，甚至会引发社会动荡。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虚假辉煌的时代已经结束了，20世纪末21世纪初世界经济发展和股市大牛市的暴涨，主要是当时官僚社会主义国家崩溃导致资本主义经济回光返照的结果，与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被误以为是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兴起的结果。与其说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是当时资本主义经济回光返照的原因，倒不如说是资本主义经济回光返照的结果。所以，已经被历史所淘汰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一旦卷土重来，将只能给中国带来灾难性后果。

　　2024年7月21日

张宏良微信号：zhanghongliang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