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从苏共亡党我们学到了什么？

　　苏共亡党亡国20年了，我们对它的考察和研究也20年了。我们该认真地盘点一下，清理一下，20年来，我们从苏共亡党亡国的历史里学到了什么?无疑，不同的国家﹑政党﹑阶级或人们都能从苏共亡党亡国的历史里学到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对于无产阶级政党和马克思主义者来说，这场极大地震荡和改变了当代世界的历史运动，揭示了什么最需要我们学习和汲取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或最根本的历史经验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有这样几个问题需要首先得到明确和解决。

　　第一，是什么人灭亡了苏共？

　　分清敌我不仅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也是研究历史和总结历史经验的首要问题。　　关于苏共亡党的问题，首要的、第一位的问题，是必须要搞清楚是谁把苏共灭亡了，灭亡苏共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所谓苏共亡党的根本原因不在别的地方，就在这里，就是要对灭亡苏共的社会力量进行全面深入的研究和揭示，否则这20年我们就白干了。

　　可是20年来，我们马克思主义者关于这个问题的研究着墨不多，讲的也不多。

　　苏共亡党苏联亡国是一场波及了十分广大的地区﹑波及了十分广大的人口的一场改变了当代世界格局和面貌的历史运动，显然这不是哪一个人或者哪几个人物就能做到的，而是一种具有颠覆性或破坏性的社会力量造成的。马克思主义关于阶级﹑政党和领袖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不仅适用于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和革命，也适用于资产阶级及其政党和他们搞的反革命。无疑，戈尔巴乔夫的作用不是他一个人或几个人的所作所为，而是他代表了一个阶级，他是在领导一个阶级在活动，是这个阶级的领袖，实际情况也确实是这样。

　　分清敌我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必须判定戈尔巴乔夫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他的真实面目是什么，只有这样才能看透他搞的“改革”的本质，不对所谓的改革有任何幻想和保留。

　　原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利加乔夫，在1992年出版《戈尔巴乔夫之谜》一书，经过补充，重新出版，改名《警示》，他这样说﹕以戈尔巴乔夫为首的一伙人搞的改革就是要摧毁社会主义制度，消灭社会主义，复辟资本主义。

　　原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卢基扬诺夫﹑原苏联国防部长亚佐夫元帅在2001年揭露说，戈氏曾私下说过﹕“共产主义思想对我已经过时。”曾是戈尔巴乔夫集团的主要成员之一﹑苏共政治局委员雅科夫列夫在《共青团真理报》上发表文章说，当戈氏还是农业部长时，雅氏与戈氏就找到了共同语言，一致认为必须消灭苏联社会主义制度。两人一致还认为，为达此目的，要千方百计进入党的领导核心，继而影响并左右党的政策。此文反映了雅﹑戈二人的真实面目，——苏共的领袖竟是蓄意扼杀苏共的人，这就是事物最大的真相和本质。正是他们有组织﹑有预谋的活动，迅速摧垮了苏共。

　　美国马萨诸塞州大学经济学教授戴维?科茨，近年对苏联解体的原因作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出版了《自上而下的革命》一书。2000年5月来华访问，就这个问题作了专题讲座。戴维提供了一项来自美国的调查，分析结果是：苏共党政干部只有9.6%的人具有共产主义意识形态，12.3%的人具有民主社会主义观点，76.7%的人认为应当实行资本主义。他说：“苏联解体的真正原因来自苏共内部，我这里指的是大约十万人左右的占据党政机关重要领导岗位的‘精英集团’。”这个“精英集团”想实行资本主义，以便他们享有更大的权力，拥有更多的财富。“显然，实行资本主义最符合‘精英’集团的利益。这样，他们不仅是生产资料的管理者，而且可以成为生产数据的所有者﹔既可以实现个人财富更快地增长，又能合法地让子女继承权力和财富。”所以，“从根本上说，是苏共的精英集团搞垮了苏联”。可以说，最根本的敌我之分就在这里，这就是灭亡苏共的动力和源头。

　　一个比较公认的观点是，导致和形成苏共亡党这一历史结果的形成，可以追溯到赫鲁晓夫时代。这就是为什么以戈尔巴乔夫为代表的苏共新一代领导人，自称是“苏共二十大的产儿”，他们的政治思想直接接受的是赫鲁晓夫时期非斯大林化和“解冻”思潮的影响，他们是一批披着共产党外衣的彻头彻尾的假马克思列宁主义者。

　　戈尔巴乔夫的历史作用是什呢﹖他的上台、当政，其实就是干一件事情，就是向全世界正式宣读苏联共产党的死亡书，就是告诉世界，披着共产党外衣的苏共党内资产阶级不再需要苏联共产党这件外衣了，在苏联要公开实行资本主义的内容与形式的统一。

　　我们来看看戈尔巴乔夫自己是怎么说的。

　　早在1983年，戈尔巴乔夫就说过：“我们的社会要改头换面，彻底改变自己的性质。”

　　1991年11月他说：“应当改变制度，我当时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如果一开始，社会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这样提出问题，那将一事无成。”

　　苏联解体后，他竟踌躇满志地说：“就我的工作而言，我一生的主要目的已经实现，我感到安宁。”

　　只有十足的“特务”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说明戈尔巴乔夫是一个披着共产党外衣的不折不扣的反社会主义﹑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反革命分子，他代表的也就是这样一群人。他只代表苏共党内外资产阶级，是苏共党内外资产阶级的领袖。这就是戈尔巴乔夫的真实面目和本质，人们不要被他曾经的假象所忽悠了。

　　第二，他们灭亡苏共的主要手段是什么？

　　在研讨苏共亡党苏联亡国这一问题上，有这样一种现象，反马克思主义的各种派别总是把批判的矛头指向斯大林，一致地认为“苏联剧变的根本原因是斯大林模式”，而其它原因谈得不多，甚至不怎么谈。这一思想现象很值得有思想的人们认真思索。

　　帝国主义、各国资产阶级及其非马克思主义﹑反马克思主义的各种派别为什么总是紧紧抓住斯大林问题不放，为什么总是把批判的矛头指向斯大林，缘故何在呢﹖不是马克思主义者，而是他们提出了苏共亡党亡国“问题的总根子则是斯大林种下的”这样一个命题和论断，可以说是他们发现了苏共亡党苏联亡国之根，这一现象突出地反映了他们的反革命嗅觉，突出地表现了他们的政治敏锐性。——马克思说过这样一句话：“任何一个时代的反动分子都是反映时代精神状态的准确晴雨表。”这句精妙之言，真可谓一语破的。

　　苏共党内外资产阶级灭亡苏共的手段很多，但是其中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否定斯大林，通过否定斯大林，通过批判和否定所谓的“斯大林模式”，搞垮﹑搞臭﹑直至灭亡苏共;否定斯大林﹑否定“斯大林模式”是苏共党内外资产阶级灭亡苏共的切入点和突破口。这是从赫鲁晓夫开始到戈尔巴乔夫的几十年中，苏共党内外﹑国内外各种反共势力共同使用的一个手段，这是一个非常鲜明的历史特征。

　　帝国主义﹑各国资产阶级及其非马克思主义﹑反马克思主义的各种派别如此看重斯大林问题，下那么大的力量宣讲斯大林问题，绝非无中生有，空穴来风，而是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否定斯大林，决不单单是否定斯大林一个人，而是否定了与斯大林密切联系的一系列重大事物。因为斯大林代表着一个阶级﹑一个政党﹑一个国家，代表着一种社会制度﹑一种生产方式﹑一条社会发展道路，代表着一种理论思想体系和一种道德精神体系。否定了斯大林，也就使斯大林所代表的这一切事物统统失去了继续存在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如此，苏共和苏联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吗﹖正是由于否定了斯大林，苏共亡党苏联亡国就成为了必然，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在帝国主义﹑各国资产阶级及其非马克思主义﹑反马克思主义的各种派别看来，只要紧紧抓住斯大林问题就够了，至于其它问题，诸如党的建设﹑群众路线﹑干部问题﹑思想理论等等，本来就不是他们的思想体系的内容，不要指望他们会在这些方面能有什么研究和讨论。不要把阶级之间的敌我问题和马克思主义者同志之间讨论的是非问题混为一谈，敌我之间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苏联的演变和解体就是从否定斯大林来扰乱和瓦解苏联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西方资产阶级恶毒攻击社会主义制度，把共产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相提并论，大规模地搞思想文化渗透。戈尔巴乔夫之流与之相互策应，全盘否定斯大林和苏联社会主义制度，全盘否定苏联的历史，谴责苏联建立的是“极权官僚主义制度”，是“兵营式的共产主义模式”，要予以“摧毁”﹑“打碎”，“根本改造整个社会大厦”，同“万恶的过去”“彻底决裂”，提出要建立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这就搞乱了人们的思想，瓦解了党的凝聚力，也为敌对势力逼共产党下台、夺权改制提供了口实和条件。否定社会主义实践的历史，否定党的领袖和党的实际活动，就是把自己摆到了接受审判的被告席上，必然会毁掉共产党赖以生存发展的思想理论基础和社会政治基础而垮台。

　　第三，苏共亡党是什么性质的历史事件，是一场什么性质的斗争？

　　弄清了是什么人用什么手段或方法灭亡了苏共，就好确定苏共亡党是什么性质的历史事件，那是一场什么性质的斗争。关于这个问题，20年来我们马克思主义者研究着墨不多，说的也不多，讲的也不多，倒是一些非马克思主义者在事件发生前后就对此作出了明确地判断。

　　比如，从青年时代起就反对斯大林﹑对苏维埃制度不满的俄罗斯哲学家季诺维也夫经过对苏联国内发生的事态的研究，在1987年得出结论说，“历史性大背叛的时代正在开始到来”。后来季诺维也夫明确提出，苏联发生的是一场反革命，苏联是被国内外敌对势力人为地扼杀的。

　　在动乱时期曾任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的雷日科夫后来在撰写《大动荡的十年》一书中认为：“所发生的一切的实质，确切的评价应该用如下的一个著名的概念 ——反革命。更确切地说，是弥漫性的反革命。”

　　俄共三大(1995年1月)纲领认为，“1991年8-11月实行反革命政变并试图永远禁止共产党”。

　　我完全同意他们的论断。我们研究和总结苏共亡党这一事件，要想从这场历史运动中得出科学的结论，必须首先判定它的基本性质，才能为我们科学地研究和总结这一历史事件和这场历史运动牢固地建立一个判断事物的基本立场和方向。

　　既然是一场反革命，那么就要确定是谁反谁的革命﹖无数事实表明，当年导致苏共亡党亡国的改革实际上是一场激烈的阶级斗争，斗争的核心是政权问题。整个过程可以说是苏共党内外资产阶级在西方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向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反攻倒算，夺取政权，彻底灭亡了苏共，埋葬了社会主义。所谓“反革命”，无疑就是资产阶级反对无产阶级的一场革命，是资产阶级革无产阶级的命，所以苏共亡党是一个资产阶级的反革命复辟事件和反革命复辟运动。

　　第四，苏共党内的资产阶级是怎么产生和发展起来的？

　　既然灭亡苏共的主要力量是来自苏共党内资产阶级，而阶级的形成是要有经济基础的，那么苏共党内的资产阶级又是怎么产生和发展起来的?　　从党外来看，存在产生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的广大土壤，那就是商品经济和小生产，这是产生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的社会基础，这是个历史事实，关于这一点列宁和斯大林都有过深刻的论述。

　　在列宁活着的时候，为了社会主义建设，由于缺乏技术和管理人才，给旧俄国留下来的一批技术和管理人员以高薪。斯大林延续了这个政策，并把这个政策扩大到了党和国家。在党内，产生﹑形成了一个高薪领导阶层。这个高薪领导阶层后来成为特权阶层，就是相当大一批党政领导干部利用和运用了他们自身的地位和权利，把他们管辖范围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任意支配，长期据为己有，私有化了。这就是苏共党内资产阶级形成的经济基础。

　　这里有一个内容和形式的矛盾。

　　从内容上看，他们已经把自己所管辖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据为己有了，任意支配，已经成了他们自己的私人物品；但是在形式上还不是他们个人的，还缺少一个法律形式上的承认或认可。

　　毛泽东说得好，修正主义上台就是资产阶级上台。20世纪50年代，赫鲁晓夫上台，可以认为苏共党内的资产阶级还没有形成，还只是一个一个的散乱的资产阶级分子。但是到了苏共第二十二大，制定并通过了一个系统的“全民党”、“全民国家”的新党纲，取消了无产阶级专政，这表明苏共党内的资产阶级基本形成并占据了领导地位。实际上这个时候，从内容上讲，苏共已经不再是个无产阶级政党了，是披着共产党外衣的资产阶级政党。经过勃列日涅夫18年的经营，搞没有赫鲁晓夫的赫鲁晓夫修正主义，苏共党内的特权阶层发展壮大，成为一个披着共产党外衣的资产阶级。这就是形式和内容的矛盾。那个时候，苏共党内的资产阶级还需要苏共这个外衣做掩护，苏共这件外衣，这个形式，对他们是有用的，是形式帮助了内容的发展。到戈尔巴乔夫当政，苏共这个外衣，这个形式，对苏共党内的资产阶级已经没有用了，已经束缚他们了，形式阻碍内容的发展。戈尔巴乔夫当政，他的历史任务和历史作用不是别的，就是脱掉苏共这件外衣，就是向全世界宣布苏共早已经死亡了。扔掉了苏共这件外衣，苏共党内的资产阶级就可以没有顾虑地“合法”占有他们已经取得的财产。这就是为什么戈尔巴乔夫不经任何手续，一个人就敢站出来宣布解散苏共，而有两千万党员的苏共竟毫无反应。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苏共早就名存实亡了，没有一点存在的价值和必要了，谁都不需要它了。

　　俄共三大(1995年1月)认为，“腐朽透顶的上层及其助手们决定用权力换财产。当他们的行为遇到真正的党员的抵制时，他们就禁止共产党人在国家企事业的劳动集体中活动”。

　　灭亡苏共的资产阶级力量是由哪几部分人构成的?社会阶级基础是什么呢?绝大多数的政要和学者都没有涉及这个问题，最鲜明地表述这个问题的是美国学者戴维?科茨。他经过研究认为，苏联改革过程中，形成了一个新的资本主义的社会集团和阶级联盟，这个联盟由三部分人构成：一是“新兴的企业家阶级”;二是羡慕西方﹑迷信资本主义的知识分子;三是苏共内部占据党政领导职位的“精英”集团。如果只有企业家和知识分子拥护资本主义，他们永远也夺取不了政权。主要是苏共内部特别是中央政治﹑经济﹑党务的管理机构中的相当一部分人，从维护既得利益并希望获取更多利益出发，形成了强烈的亲西方﹑亲资本主义的政治倾向，他们就是支持戈尔巴乔夫﹑叶利钦毁党丧国路线的社会阶级基础。这个分析是发人深省的。

　　第五，苏共亡党亡国的历史里最有价值东西是些什么？

　　苏共亡党亡国已经20年了，人们对它的研究和考察也20年了，揭示和总结了一系列的或各种各样的历史事实和经验教训。不同的国家﹑政党﹑阶级或人们都能从苏共亡党亡国的历史里学到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那么对无产阶级政党和马克思主义者来说，其中最有价值也是最重要最根本的东西是什么呢?

　　苏共亡党亡国为世人展现了一幅社会主义社会演变﹑复辟﹑倒退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真实图景，使我们对社会主义历史阶段的阶级和阶级斗争有了一个真实的感受和全新的认识，特别是对经过了社会主义改造，在基本上改造了﹑消灭了历史上的即来自旧社会的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之后，在社会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社会里是如何重新产生了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社会里，特别是无产阶级政党里的资产阶级是如何产生﹑形成﹑发展壮大，直至重新夺取政权的，由此建立起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关于社会主义国家和政党、关于社会主义社会里阶级和阶级斗争的一整套的新的思想理论。

　　苏共亡党亡国是一个任何人﹑任何阶级也无法否认和掩盖的历史事实，而真理是靠事实而存在的，再清楚不过地揭示和证明了这样一个任何人也不能否认的事实和真理，即：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这个历史阶段中，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存在着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存在着帝国主义进行颠覆和侵略的威胁，存在着无产阶级政党内产生修正主义并篡夺党和国家领导的危险性，存在着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那么怎样才能解决这些社会矛盾和问题呢﹖无疑，要解决这些矛盾和问题，只能靠马克思主义的不断革命的理论和实践。如果无产阶级政党不敢于﹑不善于领导人民群众主动进行反对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的阶级斗争和思想教育，就一定会失败。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和观点来看，这些事实和真理是苏共亡党亡国这一历史所提供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里最根本的东西，是其中最根本的历史经验和教训，是其中最大的道理，其它有价值的东西都是由此派生出来的，而大道理是管小道理的。无产阶级政党和马克思主义者应当把它作为观察整个社会主义历史阶段的灯塔，照耀和指导党的建设和国家建设的全部工作。只有这样，无产阶级政党和马克思主义者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不断地排除各种艰难险阻，沿着社会主义道路的正确方向不断前进。

　　作者：李伟，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