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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月芬:从“道”文化到“官道”文化的滑坡

作者:徐月芬 发布时间:2018-11-02 13:15:52 来源:民族复兴网 字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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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剧和绘画,也许各自可以从一个方面,说明中国的文化是一种“道的文化”,“精神的文化”。能够比较全面地说明这个问题的,恐怕要算中国的教育,中国的书,以及由此而带来的中国几千年的社会形态。

  在长达数千年的历史中,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手里捧着的,基本上是除了四书五经还是四书五经,只不过汉以后加了一部司马迁的《史记》,唐宋以后又多了一部司马光的《资治通鉴》。

  而《史记》也好《资治通鉴》也罢,从根子上说,都没有跳出四书五经的框框,大体上属于四书五经的衍生或释解。

  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史记》《资治通鉴》都是属于“论道”的经典,讲的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王道圣言,正象孔子所说的那样“六艺治于一也,”这个“一”就是“道”。

  这些“论道”的精典,虽试图涵盖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方方面面,但总体上看还是以“治道”为主,在帝王是如何驭臣,在臣子是如何事君,在平头百姓,则只需要知道如何做一个百折不扣的“顺民”。

  正因为如此,所以中国的读书人,对“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说法,坚信不疑。中国人因而对历史上能够“坐而论道”的人,都有一种强烈的崇拜心理,不是将他们抬上“圣人”的宝座供奉起来,就是封为“亚圣”顶礼膜拜,最差的,也起码捞顶这“家”那“家“的帽子戴戴。

  中国的“道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是“治道文化”。但是这个“治道”的发展轨迹,却颇为令人深思。

  在尧舜禹汤时代,“治道”即“圣道”,讲究的是“天下为公”“让以德行,惠泽民众”。据《吕氏春秋》记载,商克夏后,天下大旱,整整5年颗粒无收,商汤就割掉头发,将十指捆起来,亲自跑到桑林中祈求降雨,他向老天爷祈祷说:

  我一人有罪不要殃及百姓,若百姓有罪,也由我一人承担,莫要因为一人触犯了上天,而使鬼神作出伤害百姓性命的事来。

  商汤终于感动了上苍。不久天降甘霖,彻底解除了干旱。在这里,商汤的形象,与其说是一个帝王一位统治者,倒不如说是一个圣人一位贤者,一个令人佩服的道德楷模。

  到了周代,尧舜禹汤式的“圣道”虽有所退色,但是文武两王周公姬旦仍然严守“以德配天”“明德赏罚”的理念,坚持以“王道”治国。

  周朝这个伟大的奴隶制帝国,对于“王权”与“王道”的渴求,显然地超越先前的任何朝代。这一点,在它那个开千古之先河的宣称中,就可以得到证实,那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也就是说,“王权”拥有一切,“王道”覆盖一切。

  假如说,尧舜禹汤孜孜以求的,在个人是一种“圣”的境界,在社会是一种“公”的格局,那么到了周武文王周公姬旦那里,“王”的权力就成了一切的来源,“王”的秩序则绝对不容置疑不可挑战。

  显而易见,到这里,“道文化”中“圣”的“公”的成分退色了,“俗”的“私”的色彩则日趋浓重。

  周之后的春秋战国时期,群雄逐鹿,战争频仍,圣道失落王道式微。整个社会形成了一种靠拳头说话,靠刀剑开路的险恶环境。一切靠实力,有实力就有权力;一切靠刀剑,有刀剑就有地位。于是“霸道”就代之而起。一个国家有了“霸道”,就能够以小搏大,以弱胜强。

  “霸道”的理念贯穿春秋战国500年,一路劈荆斩棘所向披靡。“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说法,就是对那个时代的最形象概括。然而“霸道”虽一时好使,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对此,靠“霸道”起家并依仗“霸道”横扫六国的秦始皇,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在统一大业完成伊始,秦始皇即着手实施史无前例的由“霸道”向“治道”转轨的伟大工程,并因此而建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丰功伟绩。

  说秦始皇是中国“治道文化”的奠基者和开拓者,既不是抬高,更不是夸大,而是事实。理由在于,中国历史上,那些最重要最基本的“治道”,都是由秦始皇一手缔造的,比如书同文,车同轨;比如统一的度量衡;比如郡县制度九卿制度……

  这些制度,不但为秦帝国之后所有的封建王朝所沿用,即便是在今天的中国,虽然时代天翻地覆了,制度完全不同了,但我们所用的东西,在很大程度上,却依然是秦始皇传给我们的。

  书车度量衡这些就不去说了,单就中央集权这一点讲,我们今天不但依然用着,而且用得还相当的顺手,但是其中有多少是属于我们的创新呢?  说到这里,我们禁不住要感叹——既为秦始皇感叹,也为史学家的不公感叹。在各种版本的历史书中,在五花八门的戏剧里,特别是在街头巷尾讲野史的老人们的口中,秦始皇总是一个霸道的暴君,他不但“焚书坑儒”,而且还灭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圣道王道”。好像秦始皇是一个专跟和平专跟秩序过不去的破坏狂。

  殊不知,正是这个秦始皇,奠定了中国2000年“治道文化”的根基。后人的那些“文治武功”,只不过是在秦始皇的基础上,随着时代的发展,作程度不同的开掘和提升而已,实质性的重大突破并不多见。

  秦始皇之后,以“治道”著称的皇帝不是太多,扳起手指头数数,也就是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明成祖朱棣,清朝的康熙乾隆那么几位。这些伟大的帝王,都以他们卓越的“治道”而彪炳史册。

  与远古的帝王相比,这些“明君”具有一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已经不象尧舜禹汤那样一心一意追求“圣道”,也不象文王武王周公那样,对于“王道”锲而不舍,而是专心致志于“治道”。

  所谓“治道”也就是“治术”,它更看重治国的技巧和手段。如果说,“圣道”和“王道”强调的是道德的话,那么到了“治道”这里,道德的作用已明显弱化,而各种能够使得国家富裕和强大的手段和技巧,则日益占据主要的位置。

  中国的“道文化”,从“圣道”出发,降格到“王道”,其间经历“霸道”这个不长不短的插曲,再降格到“治道”,这一路走来,呈现出一种令人沮丧的滑坡现象。更糟糕的是,到了“治道”这里,滑坡并未就此打住,相反,它进一步往“官道”蹴遛下去。

  特别是中国的封建社会进入成熟期之后,我们看到“治道”往“官道”方向的蜕变,象瘟疫一样日益蔓延,任凭什么力量都无法将其控制。到最后,整个社会都被“官道文化”所渗透所浸泡,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官”社会。

  在这个“官“社会里,无权无势的百姓见到官老爷,要叫“青天”称“父母”,要匍匐在地,要又跪又拜。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看百姓,早就不是商周时代”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中的那个“民”,也不是李世民眼中“民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中的那个“民”,而是卑到不能再卑,贱到不能再贱的“草民”。

  这样的“草民”,”青天”大老爷们高兴时,不妨将他们当作牛马一般驱策使唤,不高兴时,可以拿他们象猪狗一样的屠杀。

  至于那些得着了祖宗“圣德”真传的,倒是把百姓看作了“人”,但必须在“人”的面前加上一个“下”,称其为“下人”。如此一来,既亮出了他们了亲民爱民的“圣德“,又显示了他们不容僭越的高贵。

  中国有一句人人皆知的话,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对我们这个“官社会”,作了再形象不过的刻画。它不但告诉我们,在一个“官社会”中,所谓的“道”就是“官道”。

  它更告诉我们,“官”就是“天”,“官道”就是“天道”。一个人做了官,不但他本人一下子升到了天上,就连他家的鸡狗也沾光而一并升天,至于他的父母兄弟七大姨八大姑,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到今天,中国“道文化”中的“霸道”成分已经彻底消失,“圣道”“王道”几近绝迹,“治道”举步维艰,唯独“官道”不但经久不衰,而且越来越繁荣昌盛。

  不但繁荣昌盛,而且还与时俱进,花样名目不断翻新。以前我们叫官大人为“老爷”为“青天”,今天,我们改其名曰“公务员”,“公仆”。

  从称呼的改变中,的确可以看到社会的进步。但是实质到底进步了多少?这在很大程度上,依然是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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