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子：房顶上的国旗——在下放插队的日子里

五、房顶上的国旗

　　我家农村三间半的平房，南面是砖，其他三面都是用泥土“干打垒”盖起来的。

　　盖房子的时候，妈妈要求：窗子要开得大一些，房子要盖得高一些，地下铺用煤渣垫底的简易水泥地，屋顶要用新稻草，冬暖夏凉。

　　我们很满意自己的新房子，不料麻雀们也很满意，在我家屋檐下每隔二十公分就掏一个小洞，在里面娶妻生子。

　　就这样，房子才住三口人，大大小小的麻雀却住了上百只，从早到晚叽叽喳喳不得安神。老爸站在梯上去掏麻雀洞，膀子全部伸进去都够不着底，真正叫做“深不见底”啊！

　　老爸很是气愤，难道我们的屋顶就让这些小麻雀占领、破坏了不成？作为高级动物的人，难道还制服不了这小小的几只小麻雀？他立马骑自行车到公社买回毒药，怕小麻雀们不吃，还特地拌上了稻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麻雀洞。

　　不料第二天早上，邻居王长陵拎着两只死鸡找上门来：“老宋啊，你把我家的鸡毒死了……”

　　老爸一看不好，赶紧去看自己家的十几只鸡，结果那些鸡全都倒在地上小腿抽筋，而小麻雀们居然不避人地在屋顶活蹦乱跳，一只也没死。

　　老妈气得大发脾气：“你以为自己就比麻雀聪明吗？你以为麻雀就是笨蛋吗？人家聪明着呢，把毒稻子都扒到地上了，只有你养的这些鸡才和你一样的笨，都给毒死了。以后我们怎么办？吃什么荤菜？”

　　老爸顾不得回嘴，赶紧埋头杀鸡，他认为没死透的鸡去掉内脏还是可以吃的，于是这些毒药就变相地通过这些死鸡，进入到我们自己的肚皮里。

　　那时候在农村，家家都是“鸡屁股银行”，一斤鸡蛋可以卖到三角几分钱，农民买煤油、火柴、盐、糖，全都靠拿着家养的鸡蛋直接去大队小卖部换来，只有我们家父母有工资，所以鸡蛋都留下来自己吃。十几只鸡一天能下十几个鸡蛋，吃都吃不完，那时候的我，居然能把鸡蛋吃出鸡屎味来。可是现在这样一来，我们家的鸡全都死得光光，再也吃不到一个鸡蛋，只好天天吃蔬菜，老爸被我“责怪”死了。

　　可老爸还是不服输，非要与小麻雀争个高低。根据稻草人赶麻雀的原理，他想在屋顶放个稻草人。老妈坚决不依，以为太难看了。

　　这天老爸一声不响地骑车去公社，居然从供销社买回来一面大大的国旗。然后他登梯爬上屋顶，七弄八搞地居然在草房顶上竖起了一面大国旗，从此小麻雀们还真的都不敢来了。

　　苏北农村都是大平原，我们家房顶上竖起了一面火红的五星红旗，迎风高高飘扬，远在两里路之外都能看得见。

　　我小姨从上海来探亲，隔几里路外就开始打听，农民们告诉她：“见到五星红旗的屋子就到了。”结果她一进家门就说，“你家可是农村‘贵族’啊，居然房顶上还竖着国旗，远近闻名了！”

　　我二伯父没打招呼就从浙江来我家，也是凭着五星红旗的方向径直走了过来。

　　这房顶上的五星红旗在绿色田野中显得格外的醒目和漂亮。老爸用国威战胜了麻雀，这面国旗就成为我们第八生产队的一道风景，时常更新，人人喜欢、自豪。

　　2012-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