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寅:当以何事费思量
“执笔落墨,一咏一殇费思量。”文字工作原本就是费脑子、耗精力的事,但有一些人,虽然写文作诗也“颇费思量”,却没把心思用在正地方,没把精力花在点子上。
嘉靖末年,金陵人吴扩以擅长写诗而闻名。他曾写过一首《元日怀严分宜相国》,朋友读了之后,开玩笑说:“开年第一天,‘怀’朝中第一官,这样下去,即便到了腊月底,也‘怀’不到我辈之人啊!”吴扩虽然附和着笑了笑,但内心感到十分羞惭。
诗写得再好,如果目的只是阿谀奉承,那么诗的价值也会大打折扣。与之相比,有的人诗写得并不怎么样,却在精心包装上煞费苦心,那境界就又低了一等。苏东坡在杭州时,一日,郭功父来见他,并拿出一篇诗来朗读。读完之后,他问苏东坡:“这首诗能打多少分?”苏东坡说:“十分。”郭功父感到惊喜,让苏东坡点评一下。苏东坡说:“七分来是读,三分来是诗,岂不是十分吗?”
与作诗相比,如果为官从政也是“七分来是虚,三分来是实”,那危害就更大了。北宋名士彭渊材初次见到范仲淹的画像,对镜自照,捋着胡须说:“我跟范仲淹长得差不多,只是耳边缺几根头发,等我年纪大了,应该是十分相似了。”后来,他到庐山的太平观,见到狄仁杰的像,鬓发很长,遮住了眉目,他仔细端详了很久,随后叫人照着狄仁杰像的样子,剃掉了自己的眉毛,让鬓发盖住眼睛。家人见了,觉得可笑,彭渊材却发怒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能像范仲淹那样,给自己耳边添几根头发;但是模仿狄仁杰的形象,既然可以做到,为什么不做?”
无独有偶,北宋以“美须髯”著称的蔡君谟,也为自己的胡子费了不少思量,甚至吃了不少苦头。一日朝廷设宴,皇帝对蔡君谟说:“你的胡子很漂亮,晚上睡觉时,是把它盖在被子之下呢,还是放在被子之外?”蔡君谟此前从未留心过这个问题,只能如实禀报“不知道”。当天晚上,他回家后就寝,反复思量皇帝的话,不论把胡子放在被子之内还是之外,都感到不自在,竟然一夜都没睡着觉。
何以至此?“盖无心与有心异也”。身为朝廷命官,不为国计民生费心血,却为自己的“眉毛”“胡子”煞费苦心,不只是徒增烦恼的问题,更是国之不幸、民之不幸。
然而,就算是为公事操心,也要看看是真操心,还是假操心。
明代何孟春的《余冬序录》中记载,成化年间,有一个御史向朝廷上谏:靠近京城的地方,车辆都是骡子和驴子同拉,骡子性快力强,驴子性缓力小,从物情的角度讲,它们不适合共同拉车,请下旨,让它们分开来拉车。
另有一位谏议官,向皇帝建言:京城中的读书人喜欢用马尾装饰衣服,以致部队的官马被人偷拔鬃尾,马被拔了鬃尾会掉膘,有误军国大事,请下旨,废除马尾装饰这种风气。
还有一位员外郎,上奏朝廷道:店铺里做的糖饼,大小不一,大的省工而费料,小的省料而费工,请下旨,制定出一个规格,让做糖饼既不致费工、又不太费料,从而使风俗归于淳厚。
身居高位,关心的竟是这些杂碎之事,还正儿八经地向皇帝写奏折、提倡议。对此,作者直呼“可笑可笑”。然而,也正如作者所说,这样的“驴骡御史”“马尾谏官”“糖饼员外”,哪一个朝代找不出来呢?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把有限的精力投向哪里,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境界高低、成就大小、品格优劣。每个人,尤其是领导干部,不妨常问问自己:“当以何事费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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