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仲兵：山东沂水县婚登处乘婚劫财，全国还有哪些花样？

　　一、婚登处劫财爆光，只是揭开了一个黑盖子

　　日前，中国新闻网一篇“山东临沂沂水县婚登处变相收费超百万，钱去了哪?”的文章，再次揭开了基层职能部门乘人之急打劫民财的黑盖子。文章称：“沂水县民政局婚姻登记处以结婚登记证照片要统一‘编码’为由，强制要求婚姻登记须到指定的沂水县婚姻服务中心冲洗带有‘编码’的照片，并违规收取照片冲洗费用，每次35元，且不提供收据和发票。2015年1月至2019年6月，该中心收取照片冲洗费和其他相关引导性消费(如相框、道具等)费用300余万元。”

　　文章还说：“更离奇的是，婚姻服务中心的财务居然设在婚姻登记处，堪称‘一体两面’：这边索要照片，那边冲洗照片……但实质上不过是权力操弄下的违规收费而已，是将一个违规的行政行为分为两截的‘障眼法’”。

　　在广大农村地区，在结婚这种具有人生转折意义，象征男人成为一家之长的标志性节点上，难免要体现出经济实力和男性气概，对一些尚可忍受的财务讹诈，如权力部门的乘婚打劫行为，还有民间唱喜歌，打落子等乞讨行为，一般统统报着“本来是花钱的事儿，打发要饭的，图个吉利”这样的“讨喜”态度，唯望一顺百顺(红事如此，离婚和白事亦然)。在这种心理下，不论是基层职能部门也好，还是江湖乞丐也罢，都“顺势而为”找到生财空间，甚至造就了一个个潜在的黑金产业链。

　　新闻所指，只是一地一事，一点点“毛毛雨”而已---全国还有多少类似情形?可以肯定，更多基层职能部门长时间运作的名目繁多的敛财黑幕还没有被掩开。回头想一想，既历历可数，又数不胜数。

　　二、基层行政职能部门的老农保”

　　商业行为中有“搭售”现象，在充分的市场环境下并不可怕，消费者可以用脚投票，淘宝不好，我可以选京东。但在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行政职能部门的独家“服务”下，却没有唯二选择的任何可能，所以现实情况比上文更加严重。

　　上世纪90年代的“农村社会养老保险” 项目，就是上级部门借民政渠道(婚登处以前归民政，现在不知，无意查证)系统性推行的有争议、有难度的地方政策。推行过程中，发生了利用婚登强行“搭便车”售卖的情况，引起大面积公愤。

　　当时，河北省明文规定每对新人必须先交400元，不缴不给结婚登记。缴费后配发了蓝绿塑皮的纸质凭证。但自此一次缴纳而后，再无任何消息，至到20多年后的当下，当缴费人已人到中老年，再去询问时，甚至已找不到“相关部门”。终于找到似乎有关的继承部门，却被告知彼“‘老农保’已作废，需另启‘新农保’”。

　　另启没问题，在新政策文件中也要求“老农保”与“新农保”进行衔接，让人疑感的是到了基层(又是基层)，仅要求签字“自愿”退掉“老农保”，并强行收回了原先的缴费证件，然后再需单独缴费，重新办理“新农保”。

　　也即，“老农保”被废止，还中止了其对应的责任义务---等于农民被骗了!!

　　至于已缴保险费用，答应“退还本金，但没有利息”。至于何时退本金，说要等到“人数够数”才退。这笔现在看起来并不算多的“小钱”，最终不知要花落谁家?

　　据网上查询和网友留言，“老农保”事件并不限于河北省一地，在全国也有发生，极可能是全国性政策在地方落实过程中出现的“意外”。无论如何，当时受损人群不在少数，涉及的资金规模也相当可观。随着主体部门更迭、裁撤，想要说法，也几乎问责无路。

　　以上是与婚登相关的覆盖面最广和伤民最重的例子之一，其实这类借机打劫民财的现象，在各个行业的职能部门中是普遍存在的。

　　在“老农保”事件发生前的80年代，河北张家口某县还发生过向“个体户”强卖“国库券”的情况，每家4-500元的标准，不买，就不“让”缴当月的“管理费”---给钱都不行，这是什么逻辑?

　　三、市场领域的基层腐败更贴近江湖社会

　　运输业是中国市场化最早也是最彻底的领域，但由于法律带后，必然成为基层腐败最看重的肥肉和人人想吃的软柿子。其腐败表现多种多样：部门行为多是以表面合法的公共手段进行，个人行为多以灰色手段进行，有时会结合江湖社会力量。据观察，腐败高发程度多与市场繁荣程度和地方保守程度成正比，与法治文明程度和社会开放程度成反比。

　　在约二十年前，山西省公路交警乱罚款事件上了央视《焦点访谈》，让该栏目一战封神，竟与国家信访局的权威呈双峰并立之势。不同处，是其门前总有人排成两队，一队诉冤，一队则来灭火。

　　在河北张市发生过交警借公职报私仇事件。有交警因心生不满与运输户结下私仇，发誓要让运输户倒闭，并处处刁难，甚至有过将人吊起来暴打的情况。幸运的是，后来因腐败暴露下岗没了着落，反而去给别人当司机谋生。一次与人交流，一度担心“会不会回过头来找我的麻烦”?真是世道轮回，此一时，彼一时。

　　运输行业与交警发生在公路上的“爱恨情仇”，简直罄竹难书，笔者在此已经麻木到没有过多兴趣去描述公路乱收费、乱罚款和暴力执法现象，不如稍说一说交通行业“带动”下的周边腐败产业。

　　如果平安没事，在过年过节时，大点的运输单位总要打点一下交通主管的各个环节(笔者见过一份送礼清单，按部门、级别、作用分别安排)。看来，不懂潜规则，来年不好过!

　　如果有事，在处理中多是通过“内部”熟人走人情关系，每一个节点都要心领神会，惟望法外开恩，其实就是权力在变异和腐败。大事不说，一旦不小心被拖入交警指定的停车场，就像进了阎王殿，光天价停车费就能吓死人，而且故意拖着、躲着不给解决。至于穿着假警服的看门人的凶恶嘴脸，只能当作是调味菜。这种事，就发生在北京郊区。

　　汽车运输行业有“验车”的规定，在市县级以下农村地区，各地方验车场多少都与交警部门有利益关联，所以多要求车主到指定地点拍照、文印、喷字，或到指定修理厂修车。这点与新闻所述相符，但只是小腐。

　　至于交警个人利用职务便利直接“养车”搞运输，往往被看成是文明、合法的创收方式。民众或许会稍生疑惑，但没人批判。

　　交通行业从业人员常年行走在江湖社会，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受制与制人相互发生，自己也慢慢养成一种江湖人的匪性人格，民间俗称“车豁子”。与之对应的，交警由于有权在身，更是拥有天然的江湖霸权，于是，交通领域成为一种丛林法则下的江湖社会，有其顺理成章的内在逻辑。只是，交管部门身为法律赋权的执法者，本应有独立的法治理性人格，若一旦顺应、习惯了江湖习气，会不会离法治文明越来越远?

　　四、“上级监管”不如放开舆论

　　在有些部门和人员的眼里，不是如何“为人民服务”的问题，而是“有权不捞就对不起权力”的问题。所以我们总能看到经年不衰的公考大热，不知有几人是冲着“为人民服务”去的?

　　一旦拥有了权力，人也拥有了魔性。各行各业职能部门的基层腐败存续已久，也十分恣意妄为：有的将部门权力当成部门人员集体创收的“小工厂”，有的建立还“小金库”，有的则不入库直接分赃，有的部门人员私下利用公职身份讹诈中小民企、个体户，等等。

　　基层腐败对下层的有形伤害仍在进行，底层民众甚至对此类“微”腐败现象已经见怪不怪，并尽量顺应和习惯。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为表面的麻木，其实是内心的仇恨。想想都很可怕!

　　怎样刹住借急腐败的歪风?笔者并不完全认同“上级监管”的思路(在内部进行上下级监管可以)。因为上下级是老子和儿子的关系，儿子劫财老子默认，如果再孝敬老子，也是天经地义，往往半推半就，父子同乐。况且很多行为极有可能还是老子的本意，儿子心领神会充当前台马仔罢了。

　　既然“上级监管”无法跳出并斩断利益输送纽带，从法理上说，在社会视角内，包括行政在内的上级主管部门应当回避，并启用社会监管这个第三方功能。如，将权力运行过程置于社会监督的阳光下，归于法律许可的框架中，拟制主观恶意于萌芽，发挥纠错机制和责任追纠机制。若此，基层祸民之风想必不难刹住。

　　二〇一九年十一月十六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