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永定：中国公司债务占GDP比重超过140%，非常危险

　　上图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前所长、中国经济学会前会长余永定(图片来源：新浪财经顾国爱 摄)

　　余永定表示，上个月中国CPI增长状态是负的，这种状态没有看到非常明显的改善趋势，值得忧虑，必须解决通缩收缩问题，否则中国不能稳定在长期的经济增长速度水平上。

　　在中国经济当前面临的各种风险中，这位央行前货币政策委员特别点名了公司债务问题。他指出，目前中国公司债占GDP比重已经高达140%至160%，从绝对数量来说中国已经超过了美国。而到2021年，公司债务占GDP比重可能会上升至200%，这是非常危险的。

　　未来两三年中国都将面临通货紧缩挑战

　　尽管对中国经济长期趋势的看法仍然乐观，但余永定并不否认短期中国经济的压力。他预计，未来两三年中国经济都将面临通货紧缩的挑战。“甚至不排除今年下半年经济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性。”

　　产能过剩是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在余永定看来，正是由于产能过剩，中国经济已经处于类似通货紧缩的状态。

　　余永定说，1997-2002年间，中国也曾经处于通缩状态，曾一度通过关厂来去产能，但当时中国经济真正走出通缩的原因还是因为发现了新的经济增长点：房地产投资和加入WTO后开辟的出口市场。而现在面临的类通缩状态，最大的问题在于中国并没有找到新的增长点。

　　余永定认为，新的机会在于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在高科技领域发现更多投资机会。“新兴的产业能帮助我们走出通货收缩。”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来抑制通货收缩，中国经济长期增长前景可以乐观的。”余永定说，“但是有一条，不能犯颠覆性的错误。”

　　中国公司债务绝对数量已超过美国

　　在中国经济面临的种种风险中，除了房地产泡沫、影子银行等，余永定特别点名了公司债务问题。

　　中国的公司债务多少?余永定透露，根据国外机构的研究，中国的公司债务目前大约是16万亿美元左右，这是非常高的数字。至于公司债务占GDP比重有多少，根据有些国外投行研究约为160%;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研究结果则是140%-150%左右。余永定称，这个水平非常高，从公司债务绝对数量来说，中国已经超过了美国。

　　根据余永定的研究，最近几年中国公司的债务有了集聚上升的趋势。余永定预计，受中国的资本产出率不断提高、通货膨胀率降低等多种因素影响，到2021年，中国的公司债务占GDP比重会超过200%。

　　“这是非常危险的情况，我们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公司债进一步提高会导致许多企业的违约，利息率的上升、不良债券的增加会导致银行危机，所以我们必须严重关注公司债的问题。”不过，余永定分析，由于中国政府的财政状况较好，拥有大量国有资产，且并没有沉重的外债负担，所以只要政策得力，可以克服挑战。

　　以下为演讲实录：

　　余永定：非常感谢大会邀请我做简单的报告，听了汪总的讲话感到非常震撼，如果再年轻10年一定改行学基因科学，而不学经济学。

　　我的今天题目是：新常态、新挑战，目前中国经济面临的几个重要问题，我要讲四个问题，第一个是长期增长趋势，第二中国经济短期增长前景，第三企业的战略，最后是小节。中国经济现在已经进入多了新常态，有一系列特点，主要有两大特点，一个是经济增长速度由过去的10%左右，下降到了中高速水平，大概是7%左右。

　　第二个就是中国经济的增长动力现在要发生重要的变化，过去经济增长主要是靠投资驱动、出口驱动，这两大动力现在已经难以为继，真正的希望在一个地方，正如大会主题所宣誓那样，未来的增长动力在于创新。

　　中国经济的潜在增长速度到底是多少?政治经济学界关心的问题，经济增长速度有起伏的，有高低的，但是总是有长期的趋势，长期趋势在经济学上来说受到潜在的经济增长速度，中国潜在的经济增长速度到底有多少?一般来说经济学家用三个方式来计算，一个是经济增长速度增长劳动力增长速度，经济增长速度等于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速度，加上投入增长速度及投入比重。用三个公式看看中国经济增长是什么状况?中国劳动力增长速度从2010年以后开始逐渐下降，原来是两位数，但是在最近几年已经降到了7左右，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实。　　第二个中国人口劳动增长速度，从2012年开始中国的适龄劳动人口增长速度已经开始进入负增长，从2012年到现在，适龄劳动人口增长速度每年减少300万左右，由于适龄劳动人口增长速度下降，劳动供给的增长速度也会随之下降，我们假设现在的劳生产率增长率是7%左右，劳动供给速度已经降到了几乎为0，应用第一个公式非常简单得出一个结论，7+0中国潜在经济增长速度7%左右。

　　第二个公式来看中国的资产产出率正在不断上升，资本产出率反映的是资本的利用效率，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特别是先进国家资本产出率3左右，为了生产一个单位的产出所需要的资本3，甚至低于3，而中国现在的资本产出率现在6左右，有的经济学家计算6.8，中国资本产出率很高，从这个图可以看到资本产出率逐渐上升，反映一个事实中国的资本使用效率逐渐降低。

　　经济增长速度等于投资率除以资本产出率，如果资本产出率在上升，是否提高投资率来抵消资本产出率经济增长的抑制作用?答案非常困难，因为中国的投资率45%左右世界第一，如果资本产出率是6-7%，而投资率达到40几，比如43除以6就是7%左右，从两个公式可以看到中国潜在的经济增长速度正在下降，大致的水平是7%左右，中国的资本产出率为什么迅速上升?这个图上可以看到反映了劳动力生产率增长速度，一个反映了装备水平的增长速度，虽然人均使用的资本越来越多，但是劳动生产率并没有相对提高，由于差距导致了资本产出率不断上升，导致了资本使用效率的不断下降。

　　第三个公式经济增长速度等于全要素的增长速度加上投入的增长速度，投入的增长速度如果给定，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靠全要素，主要的因素是科技进步，如果没有科技进步只有靠人力投入，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不高，由于前些年虽然投入增加很快，特别是资本的投入增加很快，但是科学技术增长速度并没有相应赶上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水平，所以全要素生产力增长速度显示了下降的趋势，从这个图可以看到，从我说的三个基本公式，说明一点中国长期的经济增长趋势由于种种原因，特别是由于科学技术进步录用不够快，由于过去经济增长动力过于依靠投资、过于依靠出口，所以长期的潜在经济增长速度现在正在下降，由过去的10%左右下降到7%左右，是新常态主要的特点第一。

　　尽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了7%左右，甚至低于7%，但是和世界其他国家相比我们净资产非常高，全球经济增长速度不超过5%，尽管长期经济增长速度下降，但是维持这种速度我们中国依然是全世界经济增长速度最高的国家，我们维持稳定，但是很算高的经济增长速度，预期未来我们国家的经济总量赶超很多国家，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虽然有好的长期经济增长趋势，由于产能过剩是处于类似通货收缩状态，中国经济是否可以处于通货收缩的状态是可以讨论的问题，一般来说我们把CPI衡量一个国家是否处于通货收缩的状态主要指标?如果CPI是负的，这个国家进入了通货收缩状态，现在主要用的是生产价格指数，中国生产价格指数已经连续44个月在下跌。

　　大家可以从这个图上看到，在1997-2002年期间，中国曾经处于通货收缩状态，在这个时期CPI和PPI处于负增长的状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而且越演越烈趋势，上个月中国CPI增长状态是负的，这个情况没有看到非常明显的改善趋势，值得忧虑，必须解决通缩收缩问题，否则中国不能稳定在长期的经济增长速度水平上。

　　现在通货收缩怎么造成的?第一是产能过剩，由于产能过剩生产价格下降，由于生产价格下降了，我们看到企业的利润率在下降，由于企业的利润率在下降，企业的实际债务在增加了，在债务增加的情况下企业不得不去产能、降杠杆，意味着有效需求减少，一方面去过剩的产能，结果导致了有效需求的下降，而有效需求的下降本身又造成了过剩产能的增加，所以它们形成了恶性循环，有两个过程，一个去产能过程，一个是有效去产能的过程，只有当去产能的速度大于有效需求的速度时候，我们才会出现新的平衡。

　　在目前情况下一方面去产能，另一方面避免有效需求过渡下降，否则中国的经济运行在第一产业区间，甚至有可能进一步下滑形成通货收缩导致的经济衰退，这是目前面临最严重的挑战。根据我们在1997-2002年经验，我们可以看到为了战胜通货收缩的压力，我们要经过四个阶段或者五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由于产能过剩积累了大量的库存，必须要削减库存，否则不能重新恢复设计，除了去库存之外还要去过剩的产能，我们的钢铁产量是10亿，占全国的钢产量49%，我们国家1000多个钢厂，规模经济要求的数量从1000如何减到3次做?不可能，总而言之把1000多个钢厂相当一部分削减，这个是去产能过程非常艰苦，在90年代末我们采取了激进的模式，官停并产，去了产能以后过渡供给减少，产能价格回升，这样可以走出通货收缩，在去过剩产能的过程中，我们面临银行不良资产不断上升一系列问题，我们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发现新的经济增长动力。

　　在90年代末2000年代初，中国经济怎么走出通货收缩?其中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发现了在房地产方面大量的投资机构，房地产投资从1998年以后开始集聚发展，房地产投资在很大程度上带动了经济的复苏走出，通货收缩，我们在2000年加入了WTO，给我们开辟了非常广阔的出口市场，在那个时候美国政府采取了非常宽松的货币政策，美国出现了一系列泡沫，他们需要借钱，当时由于房地产大量出口，解决了产能过剩的问题，在当时房地产投资和出口是中国经济增长的两大动力。回头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有找到新的增长点，我们不可能再盖更多房子，我们的出口不可能有很大能力，能够维持现状不错了。机会就在万众创业，创新企业，如果真的像汪先生所说的那样，在高科技领域发现很多投资的机会，新兴的产业帮助我们走出通货收缩。

　　总而言之发现新的增长点，用科学技术进步来带动增长，是我们克服通货收缩压力，维持中国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最后谈谈公司的债务问题，从金融来说面临许许多多风险，比如房地产泡沫问题，影子银行问题等等，我认为中国公司债务问题是必须严重关注的重要问题，中国的公司债务多少?统计不一样，根据国外机构的研究，中国的公司债务目前大约是16万亿美元左右，这是非常高的数字，公司债务占GDP比重有多高?根据有些国外投行研究大概是160%，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中国的公司债务占GDP比重是140%-150%左右，水平非常高，从公司债务绝对数量来说超过了美国，这是我们目前面临严重的挑战。

　　公司债务的上升必然造成宏观经济环境有巨大的冲击，会产生不良盖全产生经济增长的影响，我们研究未来趋势和如何处理公司债务的问题，根据现在的数据可以发现，在最近几年中国公司的债务有了集聚上升的趋势，这个图公司债务对GDP比一直处于上升趋势，对我们来说这样的趋势会继续延续下去，我们对状况做了研究，我们用基本的公式，公司债对GDP比的动态路径，但是我们强调的就是公司债之所以能够不断上升，和一系列因素相关的，其中主要因素是什么?第一是我们的资本产出率，中国的资本产出率在不断提高，在未来生产一个单位的产品需要的投入比原来多得多，还有我们的公司的利润率正在下降，还有一个就是利率水平比较高，同时通货膨胀率比较低等等，由于这样的因素，阴影部分是我们的外推，如果按照原来的趋势资本产出率会继续上升，现在已经到6点多，以后会继续上升。

　　公司的利润率下降趋势非常明显，会继续下降，股市融资占比不是很高，我们希望股市融资可以减少债务，但是由于股灾股市融资前景不是特别乐观，另外贷款利息比现在处在比较高的水平，所以由于种种因素，我们可以对未来公司债，对GDP比发展趋势做出推算，公司债占GDP比逐渐上升，根据我们预测在2010年公司债占GDP的比会超过2%，是非常危险的情况，我们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为什么公司债过高值得忧虑?这是不稳定的过程，公司债进一步提高会导致许多企业的违约，利息率的上升、不良债券的增加会导致银行危机，所以我们必须严重关注公司债的问题，并不是中国一定会发生的问题，因为中国政府的财政比较好，我们有大量的国有资产，而且我们没有非常沉重的外债负担，所以只要政策得力，我们可以克服危机。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进入了新常态，在新常态下增长速度发生变化，由非常高到中高，甚至比较低，比较低就是7%，甚至是6%左右，尽管如此也是世界最高的，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存在的改变增长动力的重要挑战，要有投资驱动、出口驱动变成科技创新驱动、内需驱动。

　　在目前的阶段，从现在开始到未来一、两年，甚至两、三年我们面临通货收缩严重挑战，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来抑制通货收缩，中国经济长期增长前景可以乐观的，短期我们会面临比较多的困难，不排除在今年下半年经济情况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性，但是不应该为此而感到倍感，因为中国经济潜力巨大，中国经济有相当的调控空间，但是有一条不能犯颠覆性的错误。

　　今天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