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钦礼传》三十 | 他把省里和地委配的车卖了四万五,扶持了42个穷困队
会议结束后,大家要送刘建勋、姚依林回郑州。刘建勋上车以后,张钦礼也拉开车门上坐了上去。刘建勋说:“钦礼,省里给你配的有车,怎么不见你坐,总是挤在我这个车上呢?”
“卖啦。”
“为啥卖了?”
“还不是为了扶持穷困队。”
“卖了多少钱?”
“省里给的卖了两万五,地委给的69吉普卖了两万,总共四万五,扶持了42个穷困队。”
“你可真有办法啊!”刘建勋说了一句,不知是批评还是表扬。
张钦礼与卓兴隆等在麦田
经作者独家授权,反问号(微信ID:CFS-fanwenhao)从4月5日起开始全文连载《张钦礼传》,与广大网友一起回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张 钦 礼 传》
(连载三十)
刘占锋 著
二〇一七年二月
第七章 丰收的金秋
希望就在这里
1974年9月6日,这是刘建勋、姚依林一行在兰考视察的第五天,也是最后一天。
听说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各厂都想让领导前来指导。张钦礼把大家的意见一说,刘建勋笑道:“咱也来个兵分两路。我和姚部长参加焦裕禄精神座谈会,你领着维群去工厂参观。”
在车上,王维群对张钦礼说:“钦礼,你们农业抓得不错,工业咋样?无工不富呀!工业抓好了,可以支援农业,兰考农业就跨上千里马了。”
张钦礼汇报说:“我们县兴办工业已尝到了甜头。从县里到社队都已引起重视。县里分出两套人马。一套抓农业,一套兴工业。县委书记王启德主抓工业,县里还成立了乡镇企业局。目前,全县工业已形成规模,经济效益、社会效益都比较好。增加了财政收入,支援了农业发展。”
王启德补充说道:“我们县目前有9家县办大型国营企业和50多家社办企业。目前正在筹建第二化肥厂。从当前情况看,社队企业发展势头很猛,不少已超过农业收入。县办企业也运营正常。县一化因设备陈旧,原材料不足,化肥已满足不了农业生产的需要。机械厂生产的十二型四轮拖拉机,群众叫它‘小铁马’,犁、耙、播、收全能干。农闲时还能跑跑运输,一机多用,很受群众欢迎。它造价低,生产队都能买得起。”
“我们先去机械厂看看。”王维群说。
在张钦礼、王启德的陪同下,王维群来到了机械厂。技术员给王维群介绍了拖拉机的性能、成本价、出厂价、零售价,还有免费保修一年等情况。王维群饶有兴致地参观了工厂的工艺流程,又看了“小铁马”的操作表演,并询问厂里还有什么困难。
“主要是原材料短缺,目前只能小批量生产。”厂长说。
“如果原材料满足供应,一年能生产多少台?”王维群问。
“原材料不缺的话,一年能生产三百五十多台。”厂长答道。
“好,原材料回去我给你们解决。”王维群表态道。
上午8点,兰考县委招待所会议室,省委书记刘建勋、商业部部长姚依林等领导召开的座谈会正在进行。
刘建勋说:“兰考、林县都是贯彻执行中央‘自力更生、奋发图强、艰苦奋斗、勤俭建国’方针的先进典型。在革命者面前,压力会变成动力。穷则思变,困难会转化为力量。兰考人民的压力来自风沙、盐碱、内涝这三大自然灾害;力量来自焦裕禄精神的源泉。”
“焦裕禄领导的除‘三害’很有号召力。你们挥泪继承壮士志,不满足已取得的成绩,而是自强不息、奋斗不止、继续前进。现在又及时展开了引黄灌淤、‘重新安排兰考大地’的大业,同样很有号召力。”
“因为这是事关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壮举,所以兰考人民最积极;因为你们是按照党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干的,所以,我代表省委坚决支持你们。我也坚信你们的奋斗目标一定能实现。”
姚依林在讲话中说:“河南人民好福气呀!一个是兰考焦裕禄和他带出的干部队伍,一个是林县红旗渠和林县山河重安排的精神;一个在山区治山治水;一个在平原治沙治碱。都是利用自然、改造自然、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改天换地、造福人民的好榜样。焦裕禄说得好呀!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希望你们为河南的发展带个好头。戒骄戒躁,继续前进。”
随后从机械厂赶回来的王维群说:“我和省委各厅局的负责人商量了一下,又请示了建勋同志。决定:一、给兰考建一个11万千瓦的变电站,让兰考人民跨上千里马;二、批准兰考县农业机械厂制造拖拉机的原材料纳入省里计划;三、黄委会、河务局帮助兰考建一个100个流量的大型提灌站。并无偿支援100台轴流泵,确保引黄大业目标,两至三年全部完成。四、批准兰考自力更生建立第二化肥厂项目,满足兰考农业发展的需要。”
会议结束后,大家要送刘建勋、姚依林回郑州。刘建勋上车以后,张钦礼也拉开车门上坐了上去。刘建勋说:“钦礼,省里给你配的有车,怎么不见你坐,总是挤在我这个车上呢?”
“卖啦。”
“为啥卖了?”
“还不是为了扶持穷困队。”
“卖了多少钱?”
“省里给的卖了两万五,地委给的69吉普卖了两万,总共四万五,扶持了42个穷困队。”
“你可真有办法啊!”刘建勋说了一句,不知是批评还是表扬。
张钦礼把这话当成了表扬,又向刘建勋汇报了卖汽车的情况。
他说:“全县2724个生产队,其中有42个队缺粮,7000多口人吃不饱饭,我这个县委书记下乡还好意思坐小汽车?不能让那层玻璃把我们和群众隔开呀!再说,俺这儿都是土路,汽车一跑,尘土扬多高,行人、农民都得闭住眼睛、捂住嘴,影响多不好呀!反正兰考就那方圆百十里,我们年轻力壮,骑自行车既能锻炼身体,又有利于联系群众,真是两全其美。不瞒你说,这样我们每年还能节省上万的费用哩”
刘建勋听了,没再说什么,暗暗点头。又顺势问道:“你给我说说这钱是咋用的?让我听听。”
“刘书记放心,我绝对不敢乱用。”张钦礼说:“我们扶持的对象是五个字‘穷、硬、明、纯、快’。穷是长年吃统销粮、救济款的穷队;硬是人穷志不短,一扶一帮就起来了;明是走社会主义道路明确;纯是领导班子纯洁、精干;快是扶持当年就能见成效。”
“具体办法是:县委选拔有农村工作经验、清正廉洁、干劲足的干部,下到每个生产队驻队蹲点,责任到人;再者就是明确目标任务到生产队。我们把这42个生产队的队长、会计、贫下中农代表集中到县里开会,专题讨论,明确目标、任务。”
“给他们讲明:县委卖掉小汽车,帮你们每个队打一眼机井。给你们配上水泵、柴油机,再派技术员安装好,并教会你们使用。你们生产队要负责平整好100亩好地,盖好机井房。旱天浇地,农闲时磨面、榨油、轧花搞副业。只要你们集中力量把这100亩地种好,每亩夏秋两季达到千斤粮、万斤菜,一年自给有余,就能打个翻身仗。”
“这个办法好!你们扶贫扶到点子上了。”刘建勋高兴地说:“以后你可以跟我一块儿挤。”
在兰考视察期间,姚依林也听到不少小故事,机关大院拆院墙、支援引黄工程修桥建闸呀,麻绳桥、铁底河呀,等等。当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他激动地说:“太感动人了,太好了!我回到北京,向国务院汇报、向周总理汇报。兰考人民干得好!” 省委和中央部委领导到兰考检查指导工作,极大地鼓舞了兰考的干部群众。张钦礼立即召开县、社、队三级干部会,传达贯彻领导讲话精神,布置下一步工作。开封地委书记高明山参加了会议,并作了重要讲话。
他们随后又到“兰考的江南”三义寨公社召开现场会,让淤区的社队干部介绍引黄灌淤和稻种改良的经验教训,商讨更好地利用黄河水利资源的计划。他们会内会外相结合。
会场上,大家知无不言,热烈地讨论、交流;大田里,认真地查,仔细地看。细心的人发现,淤区的干部一个个腿上都是光光的,无汗毛。膝盖骨以下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血口子。有的干裂了,有的还红红地浸着血。
这是因为黄河水含泥沙量太大、黏稠似胶,他们腿上的汗毛是被黄河泥粘掉的。膝盖骨以下由于长时间被黄河水浸泡,保护肤膜泡掉了,腿上就干裂成一个个血口子。血口子裂开、长住,又裂开、再长住,无数次地重复,造成皮肤掉毛、满腿血口子。
有人开玩笑说:“稻米长出来了,腿上的汗毛掉没了。一群光腿汉,一溜电线杆。”
还有人说:“你看看咱张书记的腿,那不是不长毛的电线杆,而是布满血口子的老树皮。”
张钦礼说:“为了群众能大碗大碗地吃上大米饭,能敞开肚皮吃上白面馍,咱腿上粘掉汗毛、裂些口子也值得。叫我说,谁的口子越多、汗毛越少越光荣,老百姓就越佩服他们。”
三义寨公社李沟村一位八十来岁的李奶奶,看着赵家余、李凤良满腿是血口子,还下稻田干活,心疼得哭了,说:“要兴立碑,俺老百姓就给你们立碑。”
张钦礼说,“老百姓这么称赞、认可咱们,苦点、累点咱心里甜哪!”
地委书记高明山把正在稻田里劳动的赵家余、李凤良叫上来,想亲眼看看、数数他们腿上的血口子。赵家余、李风良来到高明山的面前。高明山小心地洗去赵家余腿上的泥。呀!腿上全是血口子,大大小小布满腿。
有的干裂了,有的还浸着血。加上伤口感染,腿肿的老粗。高明山从膝盖往下一个一个地数着。还没有数到一半,血口子就已经一百多个了。数着数着,高明山数不下去了!感动得热泪直淌,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多好的同志啊!兰考大有希望!”
“高书记,我们一定不辜负领导的重托、群众的期望,把兰考建设好。”张钦礼也十分感动地说。
“钦礼,你们有焦裕禄的榜样,有一心为人民除“三害”的团结战斗的英雄群体,即使汹涌咆哮的黄河也得让你们三分。我们的希望就在这里!”高明山激动地说道。
1974年国庆节,兰考县在三义寨公社召开县、社、队三级干部庆丰收大会。
省委副书记王维群和地委领导参加了会议。大会主席台两边的明柱子上,贴着红纸金字的醒目对联,上联是:多少血、多少泪,不知受了多少罪;下联是:庆丰收、开大会,开天辟地第一回。横批:共产党万岁。
王维群指着对联,深有感触地说:“写得好啊!这是兰考人改天换地的真实写照。”
张钦礼说:“庆丰收的对联,其内涵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第八章 黄河不解缘
把引黄灌淤工作做圆
张钦礼做工作有一个特点,凡是对农民群众有好处的,不能留空白点;好事一定要做好,尽可能不留遗憾。在他心中,引黄灌淤这个彻底改变兰考落后生产条件的全局性工程,同样不能留下遗憾,留下空白。
1976年,张钦礼带着已经担任县直武装部长的何芳君来到小宋公社梨园淤区,公社党委书记肖广绪、指挥长王永西闻讯也赶了过来。
梨园是小宋公社比较大的一片淤区,面积有1万多亩,全是连草都不长的盐碱涝洼地。当地说这里是“夏秋水汪汪,遇涝成灾;冬春白茫茫,神鬼犯愁不长粮。”为了把这方荒地改造成可耕良田,张钦礼已经算不清考查过多少遍了。
张钦礼和相关人员就何时开闸进水,多大流速、多长时间沉淀淤泥;啥时候开闸放走清水及其如何归入河槽等问题逐项研究,科学定位。特别是围堤所定位置,长、宽、高和阻水能力,万一围堤开口其流经路线、所归河床等问题,都和水利技术人员、富有经验的老农进行实地测量和反复研究。
群众得知要把这一片盐碱涝洼地淤成良田的消息后,就像过年、办喜事一样高兴。一时间,引黄灌淤成了大家的热门话题。不少社员向社队领导表态,修堤建闸,俺大人小孩齐上阵;物料不够俺来兑,出工掏力俺志愿。
梨园淤区在确定修筑南北阻水围堤时,遇到了一个难以绕开的大水坑。填平吧,动工量太大;绕弯吧,又怕阻水围堤在这里崩口。张钦礼带着肖广绪他们下到坑底实地测量,踏着湿漉漉的盐碱地,对水坑周围的地形、坡度、土质软硬度认真地进行考查分析。
走着,走着,张钦礼突然眼前一黑,差一点栽倒。何芳君知道这是张钦礼长期夜以继日的操劳,导致了糖尿病的发作,就立即将口袋里准备的干粮拿出来,让张钦礼吃。
看着张钦礼苍白的脸色和头上渗出的汗珠,肖广绪一阵心酸。他悄声对王永西说:“张书记为了咱都累晕倒了,今天说啥也得叫他吃顿好的。”
王永西说:“你放心,这事交给我。”
张钦礼缓过劲来,招呼大家边走边说:“咱灌淤进水流速虽然不大,但如果不把土坑填平,上边来的水到坑边流速会突然加大,产生一种冲击力。加上你们筑的堤是新堤,不瓷实,那就不保把(不保把,当地方言,指“没把握”)。要确保阻水堤坝万无一失,就必须下决心把土坑填平,把拦水坝打直。”
肖广绪他们豁然开朗,连连称是。 “张书记,俺这方淤区碱重,最好多给两遍水,淤厚一些,盖住盐碱爬不上来。”肖广绪趁机提出一个请求。
张钦礼说:“放心吧。咱既然淤了,就淤个成品,让这盐碱窝变成粮食囤。”
“老肖呀,你这个粮食囤可不小呀!少说也有三四百万斤。”何芳君指着肖广绪,笑着说道。
“张书记,到那时生活好了,社员群众都吃一块面了,你再想喝玉米糁糊涂那可就难了。”王永西也跟着打趣。
“那你就请我们吃蓝扁食(蓝扁食,当地对韭菜面片的形象称谓)。”何芳君接着说。
“芳君呀,你跟着张书记就没有吃过好的,卯大劲要求吃个蓝扁食。”肖广绪笑道,“你就不会要求吃顿薄皮大馅肉饺子?”
中午回到公社吃饭,通信员端上四个菜。张钦礼一见,脸立刻沉了下来,问:“谁叫送来的?快端回去。”
“我们五个人四盘菜,不多呀!”肖广绪一看张钦礼发了脾气,急忙红着脸进行解释。
“咱当干部的一点不能搞特殊。咱特殊一点,就会离群众远一点。尤其是我这个当书记的。不然,上行下效,怎么得了?你们的好意我领了,可这特殊饭不能吃!”张钦礼说完,从饭桌上拎起一个饭碗,到食堂排队打饭去了。
肖广绪十分尴尬。他看看何芳君,何芳君说:“老肖,你知道咱张书记从来不搞特殊。你还来这一套。咱别在这儿发愣了,快拿上碗,到食堂吃饭吧。”
“那炒好的四盘菜咋办?”
“你自己吃呗!浪费了怪可惜嘞。”何芳君开玩笑说。
“拉倒吧!张书记都不吃,我才不能吃咧!”肖广绪急忙说。
“给你说着玩哩。快叫通信员端给五保老人,张书记说不定会表扬你们。”何芳君笑着说,一句话说得大家全都笑了。
一天,张钦礼正在县委食堂吃饭,突然接到引黄灌淤办公室通知,梨园淤区南北阻水堤坝决口了。张钦礼把饭碗一撂,叫上旁边的何芳君说:“芳君,快!通知上游有关单位关闭水闸,组织救援抢险。叫小崔开车,赶快到现场。你负责帮助他们堵决口,小崔负责联络。”
到了决口处,场面让人震惊。只见肖广绪和王永西各率领一班小伙子,在浑浊的黄河水中手挽手拉起两道人墙。肖广绪嘶哑着嗓子在水中大声指挥着。周边村里的社员群众人拉肩扛,蜂拥似地往决口处一袋袋填着土。村中儿家盖房子的村民,把家里的沙子全都运来堵口子了。
肖广绪看到张钦礼来到现场,在水中扬起头,喊了句:“张书记,我……”眼泪就“哗’’地下来了。
“老肖,现在啥也别说,赶快把口子堵住!”张钦礼大声说。
何芳君带领一班小青年脱掉外衣,跳到水中,抡起大锤把一个个防汛桩打好。接着,又将一个个麦秸捆用绳子拴在防汛桩上。用身子和麦秸捆挡住来水冲力。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连续奋战,决口堵住了。肖广绪、王永西、何芳君等从水中爬上岸时,个个累得精疲力尽、冻得浑身直打战。肖广绪对张钦礼说:“张书记,我失职,你处分我吧!”
张钦礼上去一把拉下他身上的湿衣服,随手将自己的外衣裹到他的身上,说:“老肖,快去那边喝口姜汤,到火堆边烤烤火。”
等到水中的人员全都换上干衣服,喝上热腾腾的姜汤水时,张钦礼叫肖广绪通知在场的干部,马上过来开会。
张钦礼极为严肃地说:“咱梨园淤区要想不失时机在今年淤好,可不敢再出一点差错了。根据当前的状况,一是进水闸不要开得过大,以缓解水的冲力;二是要往大坑里继续填土,在放第二遍水前填平;三是在堤坝土坑前,再筑一道阻水屏障,把阻水桩打密,系上阻水物,可呈八字布防。公社干部要昼夜轮班守堤,确保万无一失。”
后来,考虑到肖广绪腿不好,调任县物资局任局长。一天,肖广绪专程来到小宋梨园淤区。看着那淤过的一万多亩淤地,红里透黄的湿胶泥在太阳光下泛着金光,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顺手捡起一根棍子插了下去,够不着底。“啊,淤得真厚!”他开心地笑了。
我国黄河下游滩区,约有180多万人民群众在那里繁衍生息。恶劣的自然环境,使他们生活十分艰难,且极其危险。
早在1966年5月,张钦礼亲率县部分三级干部赴林县参观学习归来,兰考人民即以林县为榜样,拉开了“引黄灌淤造良田,誓将兰考大地重安排”的序幕,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兰考滩区的群众是又兴奋又眼馋。
他们说:“我们祖祖辈辈和黄河睡在一张床上,啥时候能把俺这沙地也淤成胶泥地就好了。”
还有人说:“黄河又有凌汛又有伏汛,说不定啥时候危险就会突然降临。发凌汛我们提心吊胆,但到夏秋洪峰大汛,滩区村庄进水,我们又得上房、爬树、登船逃生。地里的庄稼就更别提了,眼看着它们顺水东流,连个庄稼杆都留不住。解放后,虽然党和国家对俺滩区群众的生命财产十分关心,给我们修筑了避水台,备下了木船和救生圈,还让我们免交部分公粮。但俺们还是赶不上河堤外边的生活水平。因为我们秋季基本上是打水漂。……”
兰考当年防汛的重点就在坝头和谷营公社。尤其是谷营滩区代寨、金庙、蔡集和马寨4个大队19个自然村,1万多口人,生活最为艰难。每当滩区临水,张钦礼都会不顾个人安危,亲率防汛突击队,奋力守护、抢救群众的生命财产。每年访贫问苦,他都强调要到滩区去查看。
1971年初,张钦礼和“除三害”办公室的曹庆瑞、爪营公社领导吴令全、张思义、黄高昌一起到蔡集查看,碰到一位70多岁的老大娘蔡李氏。
蔡李氏说:“堤外灌淤,群众都吃上大米、白面馍了。俺们离黄河这么近,白天起床能见到黄河的面;晚上睡觉能听见黄河打呼噜。啥时候也叫黄河为俺滩区百姓造造福,别让俺成了灯下黑。”
老大娘的一席话像是种到张钦礼的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他开始盘算,咋能用好黄河水,改良兰考滩区的土质问题。然而,这个设想刚刚开了个头,就随着王新将他调离兰考而作罢。现在他回来了,利用黄河水造福滩区群众的想法,重新提到他的议事日程。
兰考河滩好地仅占1万来亩,其余六七万亩都是荒地。其中,开封造纸林场国有荒地3万多亩,上面种的树,由于土地贫瘠,很多成了小老树;坝头和谷营的河滩地4万多亩,大部分都是飞沙不毛之地。
怎么将滩区沙荒地改造成良田?这一带咋种植?种啥品种能保收?
张钦礼把目光瞄准了早熟作物和高秆作物。绿豆70天返仓,春天种上,黄河汛期前就收割入仓了;高粱属于高秆作物,高产,秋天收获时,只要不是太大的水,都能见点粮食;苇子芦竹是造纸编苇笆的好原料;田菁耐碱耐涝,能长一人多高……
总之,张钦礼和黄高昌他们绞尽了脑汁。
黄河水是紧沙慢淤,水流急时是沙,慢时是淤泥。河水呈现红黄色时表明含胶泥多;河水呈现青灰色时表明含沙量大。张钦礼眼力准得很,手往河水中一伸就知道是淤泥多还是含沙多。淤灌打围堤,每方围堤多高多宽及走向,他要求必须认真核查敲定。
他说,淤地时不但要将自然环境勘察好,还必须将滩区群众的思想把握好,让大家树立大局意识。明白“有得就有失”的道理。为了得,必须舍;为了造好一方世代可耕良田,就要舍得一季庄稼。为了整体长远的利益,就必须勇于牺牲局部和眼前利益。
为了改造好西至王小庄、东至西张集、北至姚寨的河滩地,四明大队整整用了三年时间。开渠筑堤,逐方改土,分片淤灌。特别是金庙、韩庄、王里集一带的改土,时值深秋,天气变冷,最受罪。
张钦礼他们和群众一起打围堤、搞淤灌,吃住都在河滩里。雨衣往地上一铺就是床,蚊虫叮咬,一身疙瘩,痒得钻心。顺河风刺骨的冷,冻得浑身关节疼。小青年夜里冻得受不了了,就顺着河堤来回跑。早上醒来,大家都笑了,人人一头白霜,都变成了白胡子老头。
张书记看着大伙的模样,笑着说:“这真像伍子胥闯关,一夜白了头啊!”
经过大家的昼夜奋战,这方约有5000余亩的飞沙地,当年就淤成了好地,成了丰产方。
兰考人在河滩里战黄河,改土种粮创高产,水沙交换固大堤的事迹传到了省、地委。省、地委领导十分高兴。
1974年秋,省委副书记王维群亲临兰考滩区查看,看到兰考正准备在河滩生产堤上建提灌站,而且地基都打好了,就提醒道:“国务院要求废除生产堤,刚下达正式文件。如果废了生产堤,你们的提灌站还能有什么用?”
“老领导提醒得太及时了,我们立即停建。国务院关于废除生产堤的决定我们坚决执行。”张钦礼十分感激,想了想说,“我们分两步走,咋样?一是传达上级关于废除生产堤的指示,讲清道理,做好滩区群众的思想工作;二是根据生产堤形成时间久远、工程量大的实际情况,我们力争明年完成。”
“你们可以先扒那些地已经淤好的生产堤,再扒那些准备淤地的生产堤。”
“你算说到俺心坎里啦。这淤地打围堤可真不容易啊,还没有利用就扒,那也太浪费呀!如果有可能,我想将王小庄以北的荒地淤好,再把这段生产堤扒掉。”张钦礼说。
王维群点头同意。
不久,开封地委副书记杨建升陪同黄委会的领导来兰考,专门对滩区生产堤的情况进行检查。
杨建升提醒道:“废除黄河滩区生产堤,上边现在已不是一般性的号召了,而是要坚决废除。1974年国务院27号文《关于破除黄河下游生产堤的决定》已颁布下发。今明两年你们一定要彻底废除任何形式的生产堤。”
张钦礼说:“我们一定贯彻执行。我们打算,在做好群众思想工作的前提下,分期分段做好这项工作。”
“钦礼,废除生产堤可拖延不得,不然你会犯错误的。”
“我以党性向上级保证,坚决废除生产堤。”
“好。明年我们再来检查你们废除生产堤的情况。”杨建升高兴地说道。
1974年秋汛好水,张钦礼带领爪营公社的干部群众,利用生产堤、围堤,又淤好2方土地,足有3000亩。滩区群众眼看着灰沙地变成了泛着红光的胶泥地,高兴得眉开眼笑。种上麦子,不用上肥,麦根粗壮,长势喜人。
蔡大娘喜盈盈地逢人就讲:“如今咱可不是灯下黑了,成了粮食囤了。俺马上要添孙儿啦,名字俺都想好了,就叫满囤。”
在滩区沙荒地上植树造林的开封造纸林场场长刘永松高兴地对张钦礼说:“改土淤地,俺林场的树木跟着沾光。改变兰考穷困面貌有用得上俺林场的,你尽管吩咐。”
黄高昌更是高兴得心里像扇扇子,说:“俺爪营公社谷营、坝头一带的河滩地,现在是种啥成啥。一年一季玉米亩产1000斤;一季小麦又是亩产千把斤,一年两季亩产近吨粮。俺滩区群众富都富到这上啦!”
20世纪90年代,原兰考除“三害”办公室主任卓兴隆,因病在开封住院,张钦礼常去看望。老哥俩到一起,聊得最多的是他们走过的峥嵘岁月。特别是引黄灌淤,给他们留下了无尽的话题。
“引黄灌淤治沙碱是前无古人、造福百姓的千秋大业。咱们在悼念焦裕禄的追悼会上,书写了‘挥泪继承壮士志,誓将遗愿化宏图’的挽联。实践证明,这化宏图可是蘸着血汗和着泪呀!”
爱说爱笑的卓兴隆语重心长地说着,稍停,他伸出三个手指头,说:“钦礼,你已经三次被打倒了,咱们的引黄灌淤工程也跟着三上三下。咱们每一次都是差一点到阎王爷那儿报到,想起来真是累死人、伤透心呀!钦礼,我想问你一句话,你现在后悔吗?”
“不后悔!咱们把那一片片沙碱涝洼地淤好,给兰考百姓留下世代可耕良田,想起来我就高兴,就有成就感。特别是一到兰考,亲眼看着那一片片好庄稼,听着乡亲们那充满感激的话,我心里就特别快活。”
张钦礼说着,充满自豪,“我最近去兰考好几趟,见到咱淤的地种啥成啥,壮得很,亩产早就‘上纲’、‘过江’了。群众见了咱亲得不得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老百姓没有忘记我们,都说咱好。你说说,咱还想啥?!”
卓兴隆听了,竖起大拇指,两人会心地笑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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