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是弱者」和《美国工厂》

资本抛弃优秀的劳动力，也从来不会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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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代最红的经济学家在一个演讲里，提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叫做「资本是弱者」，资本很容易受欺负，很容易被浪费，很容易被剥削，资本在生产中，它就不能动弹了，它只能乖乖地等着，劳动力呢，开个小差，打个自己的电话，做一点假公济私的事情，这很容易。

　　用薛兆丰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这是最「神奇的地方」。

　　这种彻底打脸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论，是不是最神奇的地方升值君不知道，但是正好升值君发现一个很好的记录片，可以验证薛老师和马克思谁是对的。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亲自担任制片，奈飞发行的纪录片《美国工厂》讲述了曹德旺的福耀玻璃前往美国接手一家倒闭的通用汽车工厂的故事，来自中国的资本，与美国的工人阶级斗智斗勇，按照薛兆丰教授的理论，这是一个典型的实验资本和劳动力，谁是强者谁是弱者的试验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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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片的一开始，劳动力果然老谋深算，他们派出了自己的代表——俄亥俄州地方政府「狡猾」地开出价码，只要福耀玻璃解决1500人的就业，就给它5年1300-1500w美元的补贴，另外莫瑞恩政府还会从第三年起给福耀玻璃20w美元补贴，5年给100-180w美金。

　　「老实憨厚」的资本果然上当，接手了已经关闭的通用工厂，准备改造旧厂房，一开始，美国2000个失业家庭欣喜若狂，为自己套牢外国资本而激动。

　　正如薛老师预料的那样，劳动力居心叵测，在资本被套牢以后，果断祭出2大杀招：

　　消极怠工。薛老师讲得太对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果然有丰富的对付资本的经验，这些工人不开早会，工作懒散，面对中午不让休息的规定，居然敢提出意见，资本被浪费了。

　　组织工会。美国工人组成强大的工会，抗议受歧视（中国工头称他们为老外）、休息时间不够，没有足够的劳动保护，资本被欺负了。

　　在第一回合里，资本被劳动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劳动力果然是强者，劳动力开小差，偷懒，揩资本的油，无所不用其极。

　　面对劳动力的进攻，资本本应该像薛教授说得那样束手无策，乖乖挨打，但是《美国工厂》里的资本，却果断地给以回应，更换美方管理层。资本撤掉了办事不力的美方两位高管，换上了高管刘道川，刘道川上台伊始就道出了美国劳动者的本质——顺毛驴，所以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把危机化解。

　　这件事就是分化工人，刘采取一拉一打的策略，对于服从命令，好好加班，服从工厂管理的工人，许诺每小时加薪2美刀，对于暗中参加工会的员工，悄悄加大工作量到两倍。

　　工会的人被有目的地淘汰掉。

　　一个工头得意洋洋地说，我对付这些工会的办法五花八门，我在下面安插了耳目。他指着一个跟他合影的工人说，「我跟他很好」，（但）「两周后就（工厂）没有这个人了。」

　　一套组合拳下来，工厂内形成了一种观念，加入工会的是坏员工，不思进取，优秀的员工自己掌握命运，拿加薪，加班加点，有荣誉感。

　　结果是，劳动力完败，资本捍卫了自己的劳动果实（听起来有点别扭，应该叫资本果实吧），工会被赶出了工厂，薛兆丰教授在这里出了一点小差错。

　　但是别慌了，薛教授说了，只要资本能够防止受到劳动力剥削效益就会上升，社会的饼就会做大，社会财富就会增加。

　　薛教授是对的，在中国的年会上，一个高管宣布由于全球化战略的成功，福耀在「经营管理上实现了两位数的稳健增长」，「收入和利润双双创历史新高」。

　　看起来资本的胜利，是资本和劳动力的双赢，但是，纪录片的画面一转，那个开始跟中国工头称兄道弟，甚至请中国兄弟来他的农场玩的美国老男人被裁了，理由是「操作电脑动作太慢」，「多了两到三分钟」。

　　董事长曹德旺检阅自己的工厂时，管理人员在向他汇报，公司正在采用机械臂，人工智能生产将取代人力，「我们希望七、八月份的时候把这些人去掉」。

　　瞠目结舌不是吗？那些有荣誉感的优秀员工，前不久还被称为典范，被用来跟那些参加工会的差员工对比，结果就是被没有荣誉感的机械取代。

　　在中国工作23年，在美国工作27年的刘道川曾经告诉他们「工作要狠一点，久一点」，「好效率来自好员工」，这些人做到了，然后很快，资本嫌他们不够狠，不够久，不够好，不够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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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教授最终没有战胜马克思，劳动力最终也没有剥削到资本，反倒被资本打了个翻身仗。

　　但这个纪录片看得我非常沉重，福耀玻璃的董事长信佛教，相信风水，甚至在他不开心的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那些来自中国的工程师和工人，愤怒美国工人的懒惰，影响公司和个人的绩效，所以安插耳目，对他们呵斥耳提面命，一个美国管理者，迅速转换角色，变成「美奸」，说要给美国工人嘴上都封上胶带，我相信这些工人和管理者并不是本性就恶毒，他们的焦虑和愤怒，某种程度上一定有生而为人的真诚。

　　但是，在资本面前，所有人都被加快了速度，就连曹德旺自己，一年要十几次飞美国，马不停蹄，那些中国的工程师和管理者，一天工作下来只有晚上抽烟时才有自己的闲暇时光，刘道川成夜不睡觉。

　　曹德旺在豪车中缓缓说那一句「人是不能不工作的」，人可能是生来就要工作的，但是，人是不是生来要做玻璃呢？但是资本真正神奇的地方，它把工作和玻璃变成了一件事。

　　《美国工厂》里，每个人都在为更廉价更低成本的玻璃奋斗，如果曹德旺不够努力，他会被其他生产者淘汰，如果刘道川不够努力，他会被其他管理者淘汰，窑炉工程师如果不够努力，那么从中国调来一个优秀的工程师也不是难事，而那些美国的工人更是道出了结局，即使很努力，还是会被淘汰。

　　马云曾经说过，996是福报，这个福报曾经是中国工人的，现在是美国工人的，但将来一定是机器人的。升值君看到的是，资本在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所有人都必须拼命奔跑，才能跟上它的步伐，在这个追逐游戏里，劳动力是弱者，企业家才能也是弱者。

　　福耀玻璃在美国工厂里呈现的那一套管理制度，叫「泰勒制」，也叫科学管理理论，所谓泰勒制，就是从每一个工人抓起，从每一件工具、每一道工序抓起，在科学实验的基础上，设计出最佳的工位设置、最合理的劳动定额、标准化的操作方法、最适合的劳动工具。

　　说人话就是，把工厂当成实验，要给最好的工人最好的劳动工具，设计出最好的工作流程，然后让其他工人都对标这个最优秀的工人，这就是标准。也就是说，张三分拣最快，李四包装最快，那么张三就是分拣工序的标准，李四就是包装程序的标准，在具体管理中，无限趋近这个标准。

　　这一套制度，是美国资本主义黄金时代的结晶，曾经的美国工人，也跟今天中国工人一样，是最优秀的工人，是资本最青睐的工人。但是，资本抛弃这样优秀的劳动力，也从来不会说再见。

　　在资本面前，信仰佛教的曹德旺，在自己如白色宫殿一样的宅院里述说自己有钱之后并没有得到快乐，然后在得知工人可以被机械手取代后脸上浮出真诚的笑容。

　　无独有偶，据说同样信仰佛教喜欢风水的李嘉诚，同样在发出「黄台之瓜，何堪再摘」的感叹之后，果断给了旗下10家酒店无薪假，毕竟，资本这个弱者，不能让劳动力剥削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