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祥荣:忆那些年的兵团汽车驾驶员:心向远方 踏潮前行
兵团的汽车驾驶员在屯垦戍边初期的艰辛岁月中,无论什么样的运输任务,总会克服困难努力完成。时光飞逝,如今,他们的孙辈们仍在汽车运输和其他不同的职业岗位上,承担父辈屯垦戍边的光荣使命,创造出新的业绩……
心向远方 踏潮前行
——忆那些年的兵团汽车驾驶员
兵团人白手起家,艰苦奋斗,忠实履行着国家赋予的屯垦戍边的光荣使命,把亘古戈壁荒漠改造成生态绿洲,建起了一座座新型城镇。兵团为推动新疆发展、增进民族团结、维护社会稳定、巩固国家边防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
在兵团人屯垦戍边的岁月中,特别是初创时期,一个曾发挥过独特作用的群体——汽车驾驶员,被着墨较少。为了让世人认识他们、记住他们,特以此文追忆这一群体,以飨读者。
1953年7月22日,某部用汽车将小麦运送至迪化市(现乌鲁木齐市)(资料图)。据本报资料库
勤勤恳恳先锋兵
新疆地域辽阔,解放初期,交通极其不便,特别是南疆地区,根本没有像样的公路,只有驼队踩出的蹄印小道,随着风沙的肆虐,只能依稀辨认。当时,新疆各族群众的生活品供应也十分匮乏。以伊犁、塔城地区为例,市场上的纸张、肥皂和瓷器等百货都是清一色从霍尔果斯进口的苏联货。连少数民族群众喜饮用的砖茶,亦是由中国东北地区出口到苏联,经调换外包装后又从霍尔果斯口岸进口到新疆。记得笔者当年参加六道湾露天煤矿开挖时,使用的劳动工具坎土曼也是从苏联进口的。当时新疆首府——迪化市(现乌鲁木齐市)马路不平、电灯不亮,城市居民用水仅靠众多的毛驴车拉运供售。至于铁路,名义上已通车至甘肃省兰州市,但由于宝鸡至天水段隧道塌方,实际只能至陕西省西安市。
面对这种状况,当时新疆军民所需的粮食、布匹、日用百货、五金配件和军队装备,只能靠那时的2个汽车团、3个汽车独立营来承担运输任务,汽车兵们奔驶在南北疆和远赴兰州、西安数千公里的运输线上。
1954年,一批又一批山东女兵搭乘卡车进疆,受到热烈欢迎。 李华北 提供
当时承担最大宗的运输任务,一是粮食,因为新疆在这一块还无法自给,特别是军粮,靠向内地购买后运回新疆,此项任务一直持续到部队开垦种粮,粮食收获能自给才停止。上世纪60年代后期,北疆各农业师向南疆新建师调粮,又掀起“北粮南调”的运粮小高潮,亦有数年之久。二是大量人员进疆,当初八千湘女赴天山,以及后来被誉为戈壁母亲、数以万计的山东女兵参军进疆,她们都是在陕西省西安市或甘肃省兰州市下火车后,乘解放牌卡车进疆的。兵团汽车驾驶员起早贪黑的敬业精神和良好的军人素养,都成为她们进疆途中难以忘却的记忆。
1956年,河南大批支疆来兵团人员在甘肃省武威站下火车后,搭乘卡车进疆,首先接触到的兵团人便是汽车驾驶员。驾驶员热情的接待服务、娴熟的驾驶技术,使他们平安顺利到达兵团各师团,给他们留下深刻的记忆。
后来,即使火车已通达新疆,上世纪60年代初期10万上海支青抵达乌鲁木齐,下火车后分别奔赴兵团各师团所在地,亦是汽车驾驶员承担的重任。
为了尽快改变新疆落后的工业面貌,部队节衣缩食,两年发一套棉军服,毛巾也减发1条,每月仅几块钱的津贴费只领取一半,另一半投入到建设中去。随着经济建设序幕的拉开,在乌鲁木齐首批建设的八一钢铁厂(系上海某钢铁厂整体搬迁)、七一棉纺织厂、八一面粉厂、火电厂和苏联援华项目十月汽车修配厂(后为十月拖拉机厂),以及关乎民生的各地州的八一面粉厂建设等项目,从每一颗螺丝钉、单机到整套机器设备,都是靠汽车从西安、兰州火车站分别运抵新疆的。从上海支援新疆建设的钢铁、纺织产业工人、技术骨干和管理人员都是搭乘军用卡车进新疆的。大批汽车驾驶员除辛劳外,还要确保人员和运输物资的安全。兵团的汽车驾驶员是名实相符的先锋兵。
车轮滚滚遍全疆
随着全疆经济建设的全面铺开,兵地建设项目纷纷上马,兵团汽车驾驶员又迈入新的征程。
农一师(现一师)修建阿克苏至阿拉尔、延伸至塔里木的公路时,汽车驾驶员们承担运输沙石料的任务,长年累月吃住在临时工地上。某汽车连远在喀什地区,驾驶员的妻子们也只得分批来工地上探亲。修建铁门关水电站时,由于工程的需要,驾驶员们需要常年住在深山沟里,住的是帐篷,历经酷暑和严冬,没有电,自己白天发电,只供汽车修理用;晚上从帐篷的缝隙中睁眼看着月亮,还要承受虫叮蚊咬,直到水电站建成。历时数年的“北粮南调”、开发克拉玛依油田、和田机场的修建、兰新铁路新疆境内的修建,林林总总都留下了汽车驾驶员的脚印和车轮滚滚的印迹。至于农业团(场)从开垦到年底的农资供应、粮食调拨是年年都需要承担的运输任务。
开发克拉玛依油田时的物资运输任务颇为艰辛,可以说是以命相搏。
1956年克拉玛依油田开发时,需从霍尔果斯口岸将一批进口的苏联产石油钻杆和无缝钢管运抵克拉玛依及其腹地乌尔禾,当时既没有特型车,又没有大吨位的载重卡车,部队的军车还是从战场缴获的美国1944年产的T—234载重两吨半的大道奇车,但这些钻杆和钢管均超长,装载时的平衡和固定是大难题。驾驶员们就在驾驶室两边车厢板前后各开一个与钢管直径相同的洞,穿过前后洞一边装1根,其长度超出车长3米多,虽然做了固定,但在行驶中由于晃运的惯性作用,汽车一蹶一跳地艰难行进,像大海波涛中的小舟。
特别是途经果子沟下山坡时,山路又陡又长,车辆的前冲劲和颠簸度已达到车速可控制的极限,稍有不慎将车毁人亡,每一趟运送都似一次闯关。更苦的是由于钢管的阻挡,两边驾驶室门都无法开启,驾驶员只好从车的边窗里爬进爬出,身高体壮的驾驶员进出更加艰难,为了减少进出次数,驾驶员只得尽量少喝水,吃饭托同行的战友带点馒头和咸菜在车内吃。就这样,奋战两年多,汽车驾驶员完成了这次以命相搏的运输任务,圆满完成了保障克拉玛依油田开发中急需而关键的物资运输任务。
1958年春季,二师在焉耆垦区召开了“欢送优秀青年进军塔里木”大会。青年团员们乘车奔赴塔里木荒原。 栗卫平 提供
日夜兼程运粮食
上世纪60年代初期,由于受到自然灾害的影响,汽车驾驶员承担的运输任务更加繁重。奉命将南疆各地州县粮库内多年的存粮分别运往库尔勒机场,再由飞机、火车转运往内地救灾。那时兰新铁路只通到吐鲁番火车站,汽车驾驶员日夜兼程,团营连各级干部也随车共同奔驶在千里运输线上,确保粮食运输的安全。
上世纪70年代,十师一八三团汽车驾驶员与解放牌汽车合影。 兵团日报记者 陈洋 提供
当时,为了解决橡胶轮胎奇缺的问题,某汽车营修理连在连长带领下,制作现今看来难以想象的和不科学的木质“钢板”和木头轮胎,他们把榆木按轮胎形状、尺寸分解成若干模块,再拼装,又用长螺丝串联成型,外层包上废橡胶轮胎的外层胶皮贴面,放在汽车后轮与橡胶轮胎搭配使用。木质钢板制成后,与钢质钢板按1:3的比例搭配,主要供拖车使用,这样使车轮动了起来。记得汽车驾驶员李凤龙等驾驶的3辆车从莫索湾垦区返程回乌鲁木齐时,由于木头轮包裹的胶皮已部分脱落,途径西大桥时,在大街上发出“伯脱伯脱”的声响,指挥交通的交警追着喊“轮胎、轮胎……”而交警哪里知道兵团汽车驾驶员克服困难的艰辛和奇想,但这些奇想解决了当时的燃眉之急。没有使一辆车停下来,没有等靠要。不久,在国家的支持下,汽车配件供应得到了保障。
兵团汽车驾驶员在屯垦戍边的艰辛岁月中,无论什么样的运输任务,总会克服困难去努力完成。同时,在车辆操作、降低油料消耗、提高配件使用寿命及车辆延长大修时间等方面刻苦钻研,创造出了新的业绩和记录,为兵团、为当时的兵团运输处增光添彩。
国防建设共承担
兵团的汽车驾驶员们一直牢记自己来自于人民军队,“国防建设有需要,我们来承担”是大家的共识。
上世纪70年代,十师一八三团汽车驾驶员清洗汽车。 兵团日报记者 陈洋 提供
1983年,喀什军分区在帕米尔高原进行边防部队营房建设;1984年,南疆军区在昆仑山上各边防哨所进行施工建设,汽车驾驶员们都承担了建材军运任务,克服高山缺氧、道路泥泞坑洼等种种困难,把4200多吨物资送上了高原和高山之巅,有力地配合工程施工的提前完成,并使部队减少军费开支近30万元。任务完成后,喀什军分区和南疆军区分别赠予了锦旗,共同赠言:“齐心干四化,协力建边防。”
驻喀什的汽车独立第三营曾为克孜勒苏军分区汽车连培训驾驶员,使该连很快成军。该营汽车修理厂组织综合性的维修服务队定期赴炮兵团上门服务,同样受到了赞誉。
1984年,中石油供应体制改革,南疆军区的军用油品供应、中石油喀什分公司对油品的运费结算只承担到喀什。但南疆军区每年数千吨的油品必须调运到叶城基地,兵团的运输单位承担了此项任务。年减少运费收入263万元。
汽车驾驶员们在反恐稳边的战线上同样从不缺位。就以驻喀什的兵团汽车独立第三营为例,以驾驶员与修理工为主组建的民兵连,几十年来一直承担着重大节庆日的值班任务,确保新疆各族人民平安欢乐地度过节庆日。
兵团“老兵”显风采
新藏公路由新疆叶城县起点至西藏阿里地区,1000多公里的公路蜿蜒在昆仑山脉之中。解放军在山上设立若干兵站,专供部队、车辆的食宿,同时照顾部分非部队的车辆和人员。沿途兵站的官兵们习惯性地把兵团的汽车驾驶员称为“老兵”,只要看见兵团的车辆就会直呼“老兵”来了。
关于“老兵”的事迹有很多。
新藏公路通车以来,这些“老兵”一直承担着民军用物资的运输任务。昆仑山是高海拔险峻的山区公路,新藏边界线上的界山达坂海拔在5千米以上,全线变幻难测的雨雪天气对道路破坏性极强,汽车驾驶员冒着缺氧、道路坑洼和落石的危险,年复一年地行驶在这条运输线上,从而支持了西藏阿里地区的边防巩固和经济发展。
其中最应提起两件事,一件事是当时年已半百、两鬓斑白、瘦弱的连长张林孝,带上十多辆车行驶到黑卡达坂时,遇到山体塌方,前面100多辆车无法通过,他就站在最危险的地段上,指挥大家搬运路中央的石头,如发现有石头下滑的迹象,他便紧急吹哨提示大家立即躲开。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冒死奋战,终于清除了路上的落石,车辆全部安全通过,急速驰往前线。
另一件事是配属前线战斗部队的汽车驾驶员们,以不怕牺牲的精神英勇奋战,配属炮兵团一营奔赴海拔6400米的11号阵地,汽车驾驶员刘增新、李石海等驾车曳引着火炮,装载炮弹和人员,穿越印军火力封锁线,提前4天赶到11号阵地。驾驶员刘四功因高山反应呕吐7天不能进食,也硬是坚持不下支前运输线,显尽了兵团“老兵”的风采。
多年来,兵团的汽车驾驶员们沿途帮助和救助过无数各民族汽车司机,从技术上、汽车配件上提供无私援助,年年都有谱写民族情深的新乐章,“老兵”的称呼誉满新藏公路线。
汽车驾驶员的苦与乐
当年,兵团的汽车驾驶员都是全能兵,既有娴熟的安全驾车技能,又具备修理和排除各种机械故障的能力。那时,驾驶员们长期行驶在喀什、乌鲁木齐,并远至兰州、西安等地,一个往返需2个月的时间。在长途奔驶中,啃干馒头、露宿戈壁、荒漠是平常事,饥一餐、饱一餐导致的胃病,成了驾驶员普遍的职业病。
车辆一旦出发,就没有节假日,没有上下班的时间概念,总是迎来朝阳,又迎来月亮,两头摸黑。尤其行驶在南疆地域时,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难见村舍和人影,耳畔响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轮胎与路面摩擦的沙沙声,每天十多个小时处在单调和寂寞之中,汽车驾驶员哼家乡小调排解寂寞,吼唱着陕甘秦腔和青海花儿居多,集演唱员和听众于一身,度过岁岁年年。
汽车驾驶员方志中记录着,一些驾驶员在驾驶室内备有手鼓,车子抛锚时,不论爆胎或轮轴折断,他下车后敲着手鼓,跳着舞蹈,绕着汽车转一圈,再笑嘻嘻地去修车,这也是汽车驾驶员自娱自乐的一种形式。一旦遇到车辆主要部件损坏,只得忍饥挨饿地等待数百公里外的单位抢修车到来。为了抢时间赶路,在戈壁滩小憩过,在大城市大街边的人行道上入睡过。1955年秋季,笔者随车队去陕西省西安市装运物资,到西安已是深夜。汽车驾驶员们就在较僻静的街边人行道上打地铺睡觉,刚眯上眼,天已蒙蒙亮了,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边走边说,“解放军叔叔还睡懒觉”,使我们哭笑不得。
汽车驾驶员们在战胜自我的同时,还要与自然天气斗。春末夏初,公路地表浅层已化冻,而地表深层仍是冻土层,雨雪融化的积水无法往下渗透,道路翻浆成海绵状,加上水的作用,极易使车辆陷进去,一旦陷入,必须挖开路面填入砂石或树枝才能前行。
夏秋季节,戈壁滩会突发洪水,其洪峰可将汽车冲出公路,又在洪水冲刷下,使汽车隐入深深的沙土中,达半个车身,洪水一般持续2天至3天,驾驶员们必须耐心地等待。
冬季严寒,为防汽车水箱冻裂,夜间必须把水放尽,有运输站的地方,早晨由站上供应热水加注水箱。遇到不设站或缺水区域,驾驶员必须蜷缩在驾驶室内,每两小时启动一次发动机给水加温防冻。就这样,每一年度过春夏秋冬。
兵团的汽车驾驶员们陆续成了家,虽然汽车驾驶员在当时是很令人羡慕的职业,但那时也流传着一段顺口溜:“好女不嫁司机郎,外出时间比家长,回家一身油衣裳,孩子见爸不喊爸。”可以说,汽车驾驶员的儿女都是母亲抚养大的,这绝不是夸张。
1961年,笔者奉命从北疆赴南疆驻站蹲点,承担协调宣传运粮的工作,8个月后才回家,高高兴兴地去托儿所接女儿。在小班的孩子中,我认不出来自己的女儿。在保育员的指引下,一个瘦小的女孩“哇”地哭起来了,抱女儿回家的途中,她还直嚷嚷“找爸爸、找爸爸……”我再三说“我是爸爸,我是爸爸……”她还是嚷个不停,我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驾驶员的子女们小时候很多是见爸爸喊叔叔的。
要问汽车驾驶员的“乐”呢?那就是看到战友们开垦出一个个新的绿洲,地里长满绿油油的稻麦和雪白的棉花时;看到自己参与建设的重大工程竣工时,汽车驾驶员的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和自豪感,因为,他们没有辜负屯垦戍边的担当和历史使命。
时光飞逝,如今,兵团汽车驾驶员的孙辈们仍在汽车运输和其他不同的职业岗位上,继续承担着父辈们屯垦戍边的光荣使命,并不断取得更辉煌的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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