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壶”姥爷的红烧肉
姜晨绘
“来咯!”夏日的老宅里,忙活了半晌的姥爷,终于端着他的“招牌菜”——红烧肉出了厨房。
瞧瞧姥爷这手艺!浓油赤酱、香糯烂酥、形质完好的红烧肉躺在盘中,升腾的热气卷夹着糖香,四溢在鼻翼,惹得我眼睛发亮,味蕾翻腾。
没等盘子落桌,我就迫不及待地伸长手臂去够那日思夜想的“老朋友”。夹起一块,塞进嘴里,牙齿向下纵切,“滋溜”一声,入口即化的肥膘立刻被我吸了进去。“姥爷,真香!还是那个味儿!”我满脸都是享受。
姥爷做的红烧肉没有南方红烧肉的甜腻,是因为他在制作时沿用了鲁菜中“烧”的手法。先用猛火炙烧肉皮,而后炒糖色,加老抽,经过长时间的炖制,一丝肉汤都不会浪费,连藏在锅底的土豆和百叶结也滋味丰腴。
姥爷看我吃得欢快,忍不住也想大快朵颐。可刚夹了两三块,就被一旁的母亲拦住了:“爸,您还是少吃点油腻的吧,都多大岁数了?”
“1934年生人,84周岁!一道坎儿!我倒要看看地王爷啥时候来找我!”姥爷不服气地说。话音刚落,只见他又夹起一块肉,娴熟地剥下瘦肉,往我盘子里一放,然后一脸欢愉地把剩下的肥膘塞进自己嘴里。
姥爷爱吃红烧肉的习惯源于他当兵那会儿。
1954年冬天,姥爷被接兵干部带到北京南苑,当了一名空军地勤兵。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人高马大的姥爷早已饥肠辘辘,一心想赶紧找点吃的填饱肚子。没想到,炊事班居然给他们这些新兵蛋子准备了丰盛的“接风饭”。和那道红烧肉对上眼神,姥爷便旁若无人、风卷残云般干掉了小半盆,气得班长罚他打扫了1个月的茅厕。
姥爷虽然贪吃,但训练起来毫不含糊。他很快就因刻苦认真,在同年兵中脱颖而出,新训考核名列前茅。下连时,班长拍了拍老爷的肩膀:“瞧这身板,结实得简直就像个‘铁壶’!”从此,姥爷的外号——“铁壶”就在战友间传开了。
我是姥爷一手带大的,对肉的嗜好毫无疑问来自“隔代亲”。小时候,姥爷总喜欢给我做他的“铁壶”红烧肉,更喜欢一边看我吃,一边给我讲他“激情燃烧的岁月”。与姥爷不同,我不爱吃肥膘,只爱挑瘦肉。所以,姥爷每次都像检修飞机零件一般,仔细地用筷子给我剥开肥膘,生怕留下一点。看我吃得欢实,他也赶忙嘬了肥膘,满意地说:“多吃点,长大个,以后当兵去!”
他看护我长大,我陪伴他变老。从襁褓之年到入城上学,几年光阴如同一瞬,我和姥爷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可只要我回老宅看他,他一准给我做红烧肉,一准边吃着我挑剩的肥膘,边给我灌输“好男儿要当兵”的想法。
2012年,我顺利考上军校。第一年寒假,我穿着军装回到老宅。姥爷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围着我转了几圈:“我没看错,童童就是块当兵的料。看看穿上这身军装,真是倍儿精神!你等着,姥爷这就给你烧肉去!”几个姨娘笑说:“老爷子前几天还喊腿疼呢,咱家这出了新兵,瞧他这高兴劲,啥疼都没喽!”
这些年,每次得知我会休假回家,姥爷都会提前买好新鲜的猪肉,腌制留备,这次又是如此。那熟悉的肉香弥漫在老宅,那无需语言的灵犀传递在我们祖孙俩的心头。
“姥爷,您心脏不好,少吃点油腻。”我夹起他盘子中的肥膘,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他望着我笑了笑,眼角的皱纹绽放成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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