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忠泰长篇自叙《一路跋涉》连载（八）

八、暑假不慎失足

　　1981年7月，我的初中二年级生涯结束。那个时候，我刚满十三岁，如果用科学术语表达，就是我开始进入青春期。

　　心理学家指出，十三至十四岁是人生第二次断奶期。在这一个时期，人的生理心理诸多方面都会处于非常复杂和微妙的运动变化之中。如果这个时期的孩子能够在科学环境里面生活学习，能够得到家长老师正确引导，孩子就会得以身心健康地茁壮成长，替未来发展打下良好铺垫基础而大有作为。然而，由于各种条件限制，特别是家庭环境气氛紧张，缺乏温馨和谐的父母之爱，孩子身处其间，可能不由自主地染上各种不良习惯，或者形成怪癖，轻则引发心理障碍，重者导致违法犯罪危及社会，害人害己。

　　不幸的是，我没有安全度过地人生第二次断奶期，而是掉落下去，摔得很惨。我的一度失足，造成了自己终身遗憾和痛苦，同时，也带给父母亲人极大伤害和烦恼。所幸的是由于儿时健康的志向起了一点作用，我没有危害他人和社会。受过挫折以后，我的性格变得更加内向。

　　(失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强烈地归责于父亲。二十多岁开始，我不再那么强烈地归责于父亲。仔细想想，父亲一生也不容易，至少父亲不是故意害我，他有自己的难处，况且，他一直关心我，偶尔生气在所难免，谁都会犯错误。如果我还依旧固执己见，那是不公平的。人到成年，必须自己承担责任，否则，天理不容。)

　　那时小小年纪的我，却有着太多的忧愁：离开了熟悉的故乡(其实故乡并非十全十美)，告别了昔日朝夕相处的小伙伴，来到这人地生疏的异地他乡，接连遭遇一系列的不愉快事情，尤其是家境的困窘，因为生计问题父母经常争吵……

　　(生活就是这样，既有欢乐也有痛苦，然而那个时候在我心中，根本不懂什么是辩证法。经常在不自觉中，我把痛苦看得过于沉重。心理障碍如果能够得到及时排除，就可没有多大问题，否则，时间久了可能发生不幸事情。)

　　放暑假不久后的一个星期六的傍晚，在汉口工作的大姐回家休息周末，星期日下午走时带着我，让我去汉口度暑假，那次以前，我还从未去过大姐上班的地方。这事，显然是经过父母同意的。总而言之，亲人们都是好心。能够去汉口度暑假，我自然是欢天喜地，然而，乐极往往可能生悲。

　　跟随大姐来到汉口的第二天，即星期一的下午，大姐自己去上班了，走之前让我在她的宿舍里面做暑假作业，不要外出到处乱跑。我答应了，拿出课本坐了下来。我做了一会儿作业以后，收起课本站了起来。我觉得有些无聊，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东张西望，并且动手翻起了大姐的书桌屉子。突然，一本《金陵春梦》(第一卷)，出现于我的眼前，那是上一个暑假里面我在故乡老家仔细看过的一本同名传记，父亲借回去的，书中部分内容我还记得。于是，我不由自主地卧伏在床上，神差鬼使津津有味地翻看着，那些极具诱惑性的故事情节。当我再次看到其中有关蒋介石早期在上海滩风月场鬼混的内容描写时，我竟走火入魔一般地沉迷进去了。当时宿舍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强烈躁动……

　　(以后多年每当回想那一时刻，我都心有余悸……)

　　手淫，是一种不良习惯……

　　从汉口回家后继续度暑假，真是接连鬼使神差，我又一如既往，习惯去柏林供销社收购门市部内一个男青年营业员丁某寝室里去玩，那是柏林供销社棉站一个军转干部(农家孤儿壮丁出身，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俘虏兵)的儿子，像一个泼皮(几年以后在与人打架时丢了性命)，对于我的光顾，他当然表示欢迎，可以逗我取乐……一天，我竟然在他的寝室里看见一套旧书《漩流》(鄢国培著)，那些详细描写异性之间复杂微妙情欲关系的语言文字，比较起那本《金陵春梦》(第一卷)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所谓改革开放的初期，文艺作品里面泥沙俱下，这些情况，在影视作品中也有反映。就是那个暑假内，我看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影视节目……手淫，扰乱了我的部分神智……

　　那个暑期，是我人生的大不幸……

　　以后数年，我的亲人们仍然都一无所知。

　　从那时起，我染上了手淫。那种行为的发生都是独自在暗中进行，一旦成瘾难以遏制，欲罢不能，片刻快感以后，便是自己满脑子胡思乱想和后悔伤心，耻辱感罪恶感接连不断……

　　心中存有太多的恐惧忧虑和无可奈何，我经常是暗自痛恨不已，然而，这样徒劳无益。(快感过后，必须付出沉重的痛苦代价。)

　　其实，手淫是青春期本能反应，许多人难免都可能犯有这种不良习惯，只是程度各异，绝非什么大得要命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行。现代心理医学认为，手淫也是人性的一种正常表现，无关道德品质问题，充其量只能算是心理障碍。中医科学认为，手淫造成人体植物神经紊乱从而破坏心智。还好，手淫不会直接弄坏人体中枢神经。

　　如果得到及时心理疏导，我就不会那样活得太累，然而，我没有可能受到任何心理疏导，相反，我是在痛苦中自己进行克制。父母自己本身就缺少科学文化知识，根本不可能来帮助解决我的心理问题。况且，我没有勇气说出那种不良习惯。如果说出，效果可能适得其反。人间若播什么种子，就必然会结什么果实。我也不能过于责怪父母，他们自己也确实有难处，如果能够帮助解决我的心理问题，他们一定能够做到不遗余力。人生的福和祸，有的时候真是不由自己决定，既然来了福或者祸，都必须尽量做到泰然处之。

　　好在我自幼爱学习，上进心强，染上手淫恶习以后奋力挣扎，思想精力主要集中于功课里面，而且不乏家庭温暖，所以我没有沉沦。

　　青少年染上手淫后，必须像戒毒那样坚决克服，多参加健康有益的集体活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扔掉思想包袱，轻装上阵，就能平稳前进。

　　(正常人吃一堑，必然能够长一智。吸取教训，可以受益终身。)

　　这个夏季以来，我的父亲作为一名基层党员干部，一直苦思冥想着上面为什么大张旗鼓地公开评价已故开国领袖毛泽东主席的功过是非，以至造成人心浮动。父亲大概认为，去年秋季最高法庭公开审判江青，已经震惊中外骇人听闻，这个夏季又公开评价毛主席功过是非，可能深有其意;小家尚且难当，何况大国，毕竟毛主席一生无私建立了丰功伟绩，是我们党的创建成员、军队和新中国的主要缔造者。父亲心想，自己主持一个基层供销社尚且觉得累，毛主席一辈子更是不容易，治理这么大的一个中国，简直耗费了老人的全部精力，有人还要吹毛求疵说三道四。显然这印证了那句古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总而言之，那个夏季里父亲非常苦闷，他虽然拥护党中央，但是在心里不赞成上面公开评价毛主席的功过是非，也不同意全面否定文化大革命，保留着自己的思想观点。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父亲基本遵守了组织纪律。秋季的一个傍晚，父亲安排组织单位全体职工集体学唱歌曲《社会主义好》。

　　父亲是柏林供销社负责人(主任兼党支部书记)，日常工作繁忙琐碎，身旁有个年龄稍大私心很重不愿担当喜欢摆谱的副手项某(军转干部，县委组织部长的同乡)，情绪比较压抑，回家以后更不愿意多说话，尽量沉思默想。那时的柏林银行负责人雷传高伯伯，和我的父亲关系比较融洽，他的家在蔡甸城关但非每日回城，偶尔吃罢晚饭来我家串门与父亲聊天。母亲依然在家做饭洗衣，抹桌扫地，或者到屋后空地里面种菜拔草，施肥浇水。平常日子里父母各忙各的事情，根本没有能够知道我的苦衷。

　　那个时期，由于染上手淫恶习，我经常感觉自己已经失去灵魂，空有躯壳，如同行尸走肉苟且偷生，不停地悔恨自责，而又重复犯错，内心深处极其痛苦万般无奈，同时非常怀念往昔岁月，特别是童年时期在故乡那些天真无邪的快乐日子。我已经深深陷入了无比痛苦的泥潭之中，难以自拔……

　　染上手淫恶习，我如同掉进了地狱里。那年在故乡读初中一年级时学习成绩出类拔萃，我好像是光荣站在天堂中。从天堂到地狱，心理落差多么巨大，这点，我不幸亲身遭遇了。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时光不能倒流。

　　那个暑假，真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失去洁白的童贞，我才知道它的弥足珍贵。以后随之而来的人生之路，坎坷泥泞接连不断。幸运的是，父母亲人始终关爱着我。

　　(正因父母亲人始终关爱，我没有彻底沉沦，而且成年走上社会以后，没有危害他人。我拖累了父母亲人，这是我的欠债。今生今世，我也难以还清自己无能不孝之债。)

　　人的心病，很难得以治愈。从那时起，我的命运之舟行走在风雨飘摇中……

　　青春岁月难以忘却，我记忆中的一块铁。况且，那是我一生中永远的心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