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前那支歌

  

刘程 绘

 

　　上个世纪90年代，每逢8月，山西的一条偏僻山沟里就会聚集一大批来自天南海北的地方大学生，为期3个月的军政训练就此拉开序幕。携笔从戎的莘莘学子一腔热血，效仿黄埔军校，傲娇地给自己冠以“黄龙X期学员”。

　　严格的军事训练和糟糕的伙食很快给这群意气风发的博士、硕士和学士一个下马威。

　　记得第一天结束了训练，我们饿得前胸贴后背地站在食堂前面，恨不得马上开饭，竟然听到中队长说：“来，饭前再唱一支歌!”

　　歌声自然软弱无力，好多女生气若游丝。

　　中队长一脸凶相：“声音再大一点!唱不好这支歌，就别想吃这饭!”

　　于是，大家拼尽最后力气喊完一首歌，才“有幸”进入饭堂吃饭。

　　回到宿舍，同班的阿丽对我说：“我看你还行，小身板快要撑不住了，唱歌还吼上去了。”

　　我苦笑两声：“教你一个‘秘方’，你把饭前一支歌里的歌词想成跟伙食有关的，马上精神头儿就来了!比如，如果唱团结就是力量，你要想象成馒头就是力量;如果唱团结起来，准备打仗，你要想象成团结起来，准备打饭。但千万记住，别唱错歌词，要不然，可丢人了!”

　　同班女兵们大笑，夸我是阿Q精神的进阶版。

　　也就从那时起，我落下一个“病根”，特别关注饭前一支歌的歌词。

　　有一天我出公差，路过男生中队的饭堂，恰巧听到他们在唱《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别怪我保持着冷峻的脸庞，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

　　哈哈，男兵们竟然这么文艺，吃饭前选的歌都这么深情款款，竟然有“骨”还有“肠”?!我咧开大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引得男生中队的很多人侧目，没准他们心里在想：“这女兵怕是疯了吧?”

　　没多久，我遭遇饭前一支歌的另外一个严峻考验。

　　某日大家刚在饭堂门口集合完毕，区队长突然点我的名字：“你出来指挥大家唱个歌!”

　　我心里苦不堪言，区队里有音乐学院、广播学院毕业的特长兵，通常饭前一首歌都是她们大放异彩的时刻。而我对音乐一窍不通，怎么点我啊?

　　区队长补了一句：“把昨天晚饭后偷偷去小卖部买零食的勇气拿出来!”

　　我别别扭扭地走上台，手和胳膊胡乱在空中挥舞，做着扩胸运动和振臂运动，好多女兵都强忍着笑意，有的竟然憋出了泪花。

　　唱完了歌，吃完了饭，列队走回宿舍。一关上门，同宿舍的三个女兵都抱着我大笑，我也窘得不要不要的。

　　阿丽给我传授了一个窍门：指挥动作并不难，要把指挥当成炒菜，在军歌每一句最后一个调上，轮流以左右手张开手的方式撒盐、撒花椒、撒辣椒面、撒味精以及撒任何喜欢吃的佐料。而且不要犹豫，动作一定要干脆利落，到歌曲的高潮部分就把所有东西搅和起来翻炒。

　　我们宿舍的几个吃货都觉得阿丽的创意简直惊为天人，怎么如此厉害!看着她边讲解边示范，大家笑得肚子都疼。

　　可惜区队长后来再也没有点过我上台指挥，否则我要当众给大家炒一个能放十几种佐料的辣子鸡。

　　不久前在知乎上逛，突然看到一个问题：为什么部队要有饭前一支歌?除去正统官方的回答之外，其中的一个神回复令我喷饭——“让饭有个思想准备”。真是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那些震耳欲聋的饭前一支歌是为了震慑餐桌上的饭食，告诉它们“饿狼”来了，麻溜儿地做好准备呐!